獄離離去後,獄瀧守着冰冷的禁地。
冰窟四壁幾乎清一色的霜白,只露出些許枯褐色山體,禁地里的看守不止獄瀧一人,許多把身子包括在羊皮裘里的人石像似的坐在各個角落,只有口鼻間偶爾呼出的白氣證明他們還活着。
不過他們跟死了也差不多,獄瀧找他們說話,他們一個個就像啞巴,半個字都不說。
水晶般的冰壁中,凍結着一具具獄族人的屍體,在極度的寒冷中他們的屍身不腐,獄瀧甚至能看清那一張張面容,連眼睫毛都纖毫畢現。在獄族中,能讓人死後保存屍身的冰葬不是多光彩的事,這冰壁中封存的,都是犯了七缺的人。
以前他想過,等自己衰老的時候便帶上些肉乾,弓箭和獵犬,獨自一人走入雪山,將生死置之度外,永遠都不回來,但現在看來,自己死後也許只能葬在這禁地里了。
這日快要入夜的時候,族老來到冰窟中,對獄瀧說:「你可知錯?」
獄瀧搖頭。
族老語重心長道:「你是族中少有的勇士,所以就算你衝撞了大承國使者,宗堂還是決定只讓你面壁十年。守七缺是獄族人的立身之本,獄族是大承國的臣民,你衝撞大人,犯了臣道缺,這點還不懂麼?」
「我不懂。」被冰窟寒氣侵蝕,面部都有些僵硬的獄瀧笑道:「只不過問了個問題,怎麼就衝撞他了?」
「你問何時獄族能走出大雪山?但獄族與冰雪本就是一體,若走出雪山無異於自尋死路。」族老痛心疾首,搖頭嘆道:「願你在此面壁十年間能自行醒悟。」
他們已經和牢籠合為一體,再也走不出去了,目送族老離去,獄瀧心想。
每日都有人送飯食過來,獄瀧也樂得清閒,不過在禁地和一群雕像似的傢伙為伍實在無聊的緊,幾日後,獄瀧發現露出冰層外的枯褐色山體質地有些奇特,佈滿着樹皮般的紋理和脈絡。
獄瀧開始好奇,這寒獄峰下普普通通的冰窟,本是作為族中墓地而被稱為禁地,但現在看來卻不光如此。
獄瀧靠着露出的山體入睡時,恍惚夢見一棵參天巨樹,近乎蘊藏着無限生機,它太過龐大,以至於土地都難以承載,它所在之處,川澤乾涸、草木凋零、土地龜裂、萬里荒蕪。
夢中,這棵參天巨樹名為「碧荒」。
萬物凋零,唯有它獨存於世,獄瀧醒來時淚珠在臉上結出了冰溜子,莫名的哀傷孤寂之情湧上心頭。
比雪崩還強烈的震動湧上心頭,這種震動源自於參天巨樹的無限生機,而獄瀧在雪山中甚至沒見到過幾抹綠色。
他痴迷地撫遍了露出冰層的每一寸山體,在夢中與碧荒數度相會,他疑惑為何碧荒會被掩埋在雪山中,到後來他在夢中窺見了一抹劍影,那柄四尺長的劍釘在龐大無邊的樹幹上,竟讓參天大樹枯萎了下去。
他潛入冰窟深處,獨自一人用那柄巴掌長的匕首,一點一點鑿開冰壁。
……………………
夜深。
龍關匍匐在黑暗中,連綿牆體上一隊隊甲兵巡視的火光就像無數隻小眼睛。
城下,秦游送別李長安時,心中鬆了口氣,李長安在西岐一天,他就一天不能安穩,好在這時李長安離開了,也沒惹出什麼亂子。
「東南方向雖明面上防守疏鬆,百里外有大軍駐紮,切記不要往那邊走,正東方防守嚴密,但其實是數十支兵馬混雜着,你就穿着軍服從正東走,不會有人認出你。」秦游囑咐道。
「多謝秦將軍。」李長安對秦游施了一禮。
「快些走吧。」秦游低聲說。
「這回還要多謝秦將軍助我入關。」李長安卻沒動腳。
秦游道:「還有何事?」
「秦將軍手下可還缺人手?」
「你想撈誰出來?」秦游頓時明白了李長安的意思,似笑非笑地問。
「一個犯了事的武人,在採石場做事,身手不錯,只是……」
「只是?」
「手腕被我傷了,功夫廢了大半。」李長安道。
「手腕沒斷就能接回來,你說的是趙汸吧。」秦游淡淡道。
「看來秦將軍對我的行蹤瞭若指掌呢。」
「當然。若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