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皇上如此厚愛,此生足矣……」
朱元璋抬手緊緊捂住她的手,涕語:「莫要哄朕。朕此生對你虧欠太多……朕知道,在你心裏,朕就是你的全部,並因此為朕傾注了一生的真情和心血。可朕能給你的卻太少太少,而今想來,朕心甚愧呀……」
馬皇后淡然一笑,道:「皇上乃是一國之君,是天下人的主心骨兒。臣妾若非與天下人爭個獨寵於一身,此去將有何顏面……面對列祖列宗啊?」她漸感氣息虛弱。
朱元璋淚已成河,那手也攥得更緊了,「與朕做這一世的夫妻,真是苦了你呀……」
馬皇后淚光里漾出知足的笑意,輕撫其面龐,淺笑道:「不苦……不苦……這會子,為妻滿心都是……甜的——只是皇上……臣妾走後,萬望珍重才是。這後宮還是得有個人代臣妾……」
她尚為言盡,就被朱元璋打住:「朕意已決,今後絕不會再立新後。在這宮中,只有一人堪當朕的皇后,那便是你馬秀英。」
「皇上……」
朱元璋緊緊地摟住她,由衷道:「愛妻難道讓朕把心撕碎了給你看嗎?」
馬皇后淚懸耳際,緊依其懷。此番深情,致使兩人沉浸良久。
這時,但見朱福輕手輕腳邁近前來,輕聲稟道:「皇上,諸位皇子、公主以及妃嬪們都已在暖閣外候着了……」
「知道了。」朱元璋又轉向馬皇后,「愛妻若有何囑託,喚他們進來便是。」
誰知,馬皇后卻緩緩搖頭,道:「為妻看不得他們個個悲戚的樣子……」他將手指向了炕几上頭的一隻匣子,對朱福吩咐道:「本宮要對每人說的話,都在那兒。過會子,對照上頭的名諱,交給他們便是。」
「是。」
「許是為妻太過貪心,到這會子,還沒看夠咱這個家呀。真想再去走走……」
朱福看向朱元璋,道:「皇上,要不小的這就去備駕?」
朱元璋卻說:「毋庸費此周章,朕背着皇后即可!」
「皇上,不可。」馬皇后婉拒。
「有何不可?」朱元璋含淚笑說,「難不成是笑朕老了,背不動你?」說罷,便起身將其攙扶而起。
「皇上……」
「噯……莫要多言,隨着朕走便是。」回身又見朱福提着馬皇后的雲頭舄,欲為其穿上,於是伸手納過舃子,「朕來……」
在朱福眼中,這君王素來暴厲慣了。此番柔情,平生初見。一時間,竟引得他也隨之一通頭涔涔,淚潸潸。
一切就緒,朱元璋朝馬皇后探出手臂,暢然道:「咱們走。」
馬皇后搖頭笑拒:「皇上,莫要失了體面……」
「噯……真龍負鳳而游,這便是最大的體面。」言罷,朱元璋未容分說,硬是將馬皇后背上身來,「想去何處瞧瞧,就跟朕言語一聲。」
朱福連忙上前接應:「皇上,就讓小的來背娘娘吧。」
朱元璋一面望外走,一面說:「朕背了一輩子江山,難不成連自己的女人都背不動嗎?」話音落時,那步子已跨出暖閣來。
見這般情景,閣外男女老幼紛紛上前涕呼,但見朱元璋橫眉立目下了令:「都給朕遠遠地跟着,莫要攪了朕和皇后興致。」
眾人聽令,紛紛退至兩側,暗暗拭淚。
朱元璋背負馬皇后,出了殿門。迎面正撞見宗泐率數十僧人于丹墀之下候見。
宗泐施禮:「貧僧拜見皇上、皇后娘娘……」
「泐公,諸事但與太子商定就是。」朱元璋言罷,自顧背着馬皇后朝坤寧門外去了。朱福提燈,在前引路。
殿內眾人相繼魚貫而出,遠遠跟隨其後。
等行於最後一級丹墀時,太子朱標住了腳,未等宗泐施禮,便先施禮拜求:「大師,但求神佛度我母后!」
他這一求,頓使宗泐犯了難。只聽宗泐一席悲憫之言:「太子切莫折煞貧僧。」
「大師,求您設法救救我皇祖母吧……」
宗泐俯首看時,只見朱允炆正扯其僧袍淚眼相望。
「是啊,大師。您乃大德神通之人,定會有法子的。」說這話之人乃是呂嫦安,但見其拂袖拭淚,泣語哀轉。
宗泐沉思片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