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的巷道,更是看不出原先的模樣,這段時間根本找不到人來修。
君陌看着這些畫面,沉默不語。
……
……
書院後山依然溫暖如春。
還是那間不愁會被秋風所破的草廬,小書童和唐小棠把諸位師長抬到軟榻上,有的還在昏睡,有的勉強支撐着身子。
暫時聽不到北宮的簫聲,西門的琴聲,溪畔的打鐵聲,宋謙和八師弟為了一顆棋子的爭吵聲,大概永遠也再看不到老師了。
大師兄和余簾坐在輪椅上。
君陌鬆開木柚扶着自已的手,走到大師兄的輪椅之前,行禮相見。然後他望向余簾,說道:「熊初墨該死,你為何沒有殺死他?」
余簾平靜說道:「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有用。」
二師兄想了想,沒有繼續再問。
大師兄看着他空蕩蕩的袖管,看着他灰白的頭髮,說道:「老師曾經說過,有些事情,既然無法改變,便要學會接受。」
「不是在意,而是遺憾。」
君陌望向草廬外那片灰淡的天空,說道:「我一直想像小師叔那樣,拔劍與天戰上一場,當老師在泗水畔登天而去,我更想着明朝終有一日,我能跟隨老師的步伐而去,如今看來卻是沒有了機會。」
不是所有人都能聽懂他的這番話。
大師兄嘆了口氣,說起另外一件事情:「皮皮走了。」
在後山。君陌和陳皮皮的感情最為深厚,此時聽着這消息,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問道:「觀主究竟能不能恢復?」
對於書院來說,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君陌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看着寧缺。
草廬下醒着的所有人,都看着寧缺。
那天在朱雀大道上。寧缺曾經給過長安城裏的人們一個答案,今日他卻依然思考了很長時間,才肯定地說道:「不能。」
聽到這個答案。二師兄始終有些冷冽的神情,終於稍微鬆了些,便是吹進草廬的風。也仿佛變得溫暖了幾分。
觀主曾經展露出來的境界,是後山諸人心上最寒冷的那抹雲,雖然他在長安城敗了,但事實上他並不是敗給寧缺,而是敗給了驚神陣。
換句話來說,他依然是敗在夫子的手裏。
如果不是在長安城,而是在人間別的另一處地方,無論大師兄還是君陌,甚至加上余簾,都不見得是觀主的對手。
至於寧缺。更沒有任何可能。
……
……
瀑布的聲音,迴蕩在小院裏,很是震耳。
寧缺當年一直想不明白,二師兄怎麼能在這樣的環境下入睡,也想不明白。師兄師姐們每次在小院裏議事的時候,是怎麼能夠聽得見對方的聲音。
他曾經向二師兄提出過這個疑問,當時二師兄的回答是:聽久了自然成習慣,只要心是安靜的,又有什麼聲音能擾耳?
時隔數十日,在青峽前經歷了七天七夜難以想像的廝殺。上演了兩場炫麗奪目的強者戰,君陌再次回到了自已的小院裏。
他第一次覺得瀑布的聲音有些吵。
他知道那是因為自已的心不夠靜。
天色已黑,他站在窗畔看着山上的夜穹,就像旅途中那樣,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他望向自已空蕩蕩的袖管,微微皺眉。
與柳白驚世一戰,他斷了右臂。
肉身的殘缺,並不是問題,君陌左手持鐵劍,依然足以橫掃世間——問題在於心靈的殘缺——肉身與心靈,向來是一體兩面。
他很清楚,此生大概再也無法走到修行道的盡頭。
修行道的盡頭便是大道。
河流的對岸便是彼岸。
那裏不是五境之上,而是更高遠的地方,是只有小師叔和夫子才能到的地方。
是天空之上。
當今世間以劍道而論,他只比柳白稍遜一籌,但他更年輕,更有潛質,所以他本來更有希望走到那個地方。
如今這些希望,已經斷絕。
對於修道者而言,這便是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