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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七十八章 溪邊的人

    鐵箱依然沒有碎,無數頭蓋骨依然被拘束在裏面,為這座血祭大陣源源不斷提供着力量,為國師的這個局提供着支撐。

    寧缺看着地底那個箱子,沉默不語。

    「這是王庭所有祭司以大巫法,擷千年靈魂火焰焠煉過的陣基,就算你擁有人間巔的力量,也不可能打破,因為人力有時窮,而靈魂無止限。」

    國師不知何時出現在南方的一輛馬車上,布衣飄飄,念珠輕轉,他看着寧缺憐憫說道:「既然是徒勞,何必硬要?」

    寧缺說道:「好吧……我必須承認你困住我了,接下來呢?如果你不能殺死我,那麼這個血祭大陣和小孩子的玩意有什麼區別?」

    他轉身看着馬車上的國師說道:「你應該很清楚,你困死我,便等於我困死你,只要你留在這裏,那麼你必然會死。」

    他說的沒有錯,對書院來說,此時的金帳王庭唯一需要認真對付的就是這位深不可測的國師,如果他為了困住寧缺而無法離開,那麼稍後待唐軍主力到來,待徐遲出現,甚至有可能是那位親自到場,那麼國師必敗無疑。

    有些奇怪的是,國師的神情依然平靜,沒有被寧缺這段話所影響,似乎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不被書院如何。

    也許是因為,他認為自己可以殺死寧缺。

    十餘位大祭司。從草原的四面八方出現,然後走到車陣前。

    寧缺的視線,穿過身周燃燒的昊天神輝,落在這些人的身上,落在他們胸前的人骨項鍊上,說道:「終於來了。」

    金帳王庭用來與中原修行者對抗的,一直都是這些精擅巫術的大祭司,每名大祭司都有類同於中原修行界知命下境的水準。


    十餘位大祭司加入到血祭大陣里,又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那些年老的大祭司,緩緩顫着嘴唇。開始念頌先前國師已經念過的那段奇怪的經文。然後他們開始手舞足蹈,扭曲着身體,跳起一種誰也看不懂的舞蹈。

    草原祭司擅的是巫術,經文便是咒語。舞蹈同樣也是一種咒。

    十餘輛大車轟然垮塌。車上的那些箱子外面裹着的木條也紛紛裂開。露出裏面的鐵柵——那些鐵箱子緩緩浮到空中,最後浮到空中的,是先前被寧缺一刀砍進地底深處的那口鐵箱子。帶着泥土簌簌而下,仿佛出土的魔物。

    所有的鐵箱裏面都是人骨,都是人的頭蓋骨,帶着人們死去之後的精魄殘餘,被國師和大祭司們以草原巫術秘法所攝,向四周散去。

    那是一道難以想像的巨大的壓力,來自靈魂,也施於靈魂之上,無形無質卻又真實存在,就像是一座巨山,直接轟擊在寧缺的精神世界裏。

    寧缺悶哼一聲,唇角溢出一道鮮血,眼神卻依然清明,自與桑桑在佛祖棋盤裏合體後,他的身軀強度以至於靈魂的強度,再到念力的雄渾程度,都早已站在了整個人間的最巔峰處,這道來自無數靈魂的壓力,或者可以將一名知命境巔峰強者的識海直接碾碎,卻只能讓他受傷,他還能繼續撐着。

    但被血祭大陣所困,這樣苦苦支撐終究不是個了局,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長時間,他需要做的事情是破陣,然後殺敵。

    破陣與殺敵,是一體兩面的事情。

    要破除這道恐怖的血祭大陣,關鍵就在殺死國師,而要殺死國師,首先要找到他的位置,確定他在哪裏,但現在的問題就在於,他不知道國師究竟在哪裏。

    國師明明就在這裏,就在他的眼前,就在那輛唯一留存的馬車上,卻又仿佛在很遙遠的地方,他與這座血祭大陣似乎已經融為一體,卻又似乎在別的地方看着此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先前他從空中跳下,沒有踏中國師的頭顱,後來國師須臾間來去無羈,或者正是其中隱藏着什麼問題?

    寧缺看着馬車站着的國師,看着他身上在晨風裏飄拂的布衣與木珠鏈,眼睛微微眯起,那種奇怪的感覺越來越清晰。

    忽然間,他感覺到了些什麼,抬頭望向天空,只見那片被血祭大陣干擾影響吸噬而來的陰雲里,忽然出現了一道極淡的細線。

    陰雲里仿佛也有無數怨魂,那是死在草原上的人,那是金帳王庭無數年來造的殺孽,卻也是金帳王庭對敵人的集體殺意,是為殺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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