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百媚生,揮手萬生滅地主子。
只有此時此刻,在廣信宮裏,在自己地好女婿范閒面前,李雲睿什麼都不是,她只是她自己,最純粹的自己,沒有用任何神態媚態怯態卻做絲毫地遮掩,坦坦然地用自己的本相面對着范閒。
或許這二人都心知肚明,敵人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所以不需要做無用的遮掩。
所以范閒也沒有微羞溫柔笑着,只是很直接地說道:「夫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安之不敢勸說您什麼,只是覺着人生苦短,總有大把快樂可以追尋……」
還沒有等他說完,長公主截斷了他的話,冷冷說道:「詩仙是個什麼東西?敵得過一把刀兩把刀,睜開你的雙眼,看清楚你面前站的是誰。不要總以為說些酸腐不堪的詞兒,沾沾自喜地賣弄幾句看似有哲理地話。就能夠解決一切問題。」
這話說的尋常,但內里的那份驕傲與不屑,卻顯得格外尖刻,此時並無外人在場,長公主殿下顯露着她最真實的一面。
「不要總以為女人就是感性勝過一切的動物。」長公主冷漠說道:「你自己寫的東西里也說過,男人都是一攤爛泥,既然如此,就不要在我面前冒充自己是一方玉石。」
范閒無話可說。只好苦笑聽着。
長公主走到殿門之旁,掀開棉簾,站在了石階之上,看着四周寂靜的皇宮夜色。
范閒自然不好再繼續坐在席上,只好站起身來。跟着站了出去,想聽聽這位丈母娘想繼續說些什麼。
「看清楚你面前站的誰。」
長公主並未回過身來,那在寒風中略顯單薄地身軀,卻無來由地讓人感覺到一陣心悸。似乎其中間蘊藏着無限的瘋狂想法。
「本宮不是海棠那種蠢丫頭。」她說道:「本以為北邊終於出了位不錯的女子,結果沒料到,依然是個俗物。」
范閒無語,只有苦笑,心想誰敢和您比,在這樣一個男尊女卑的世界中,似乎也只有這位長公主殿下敢行人所不敢行,敢和男子一爭高下。
在所有的方面都和男子一爭高下。
范閒隱約有些明白了。長公主根本沒有將那些事當成一回事,嗯嗯……是的,就是這樣的,天都快哭了。
他有些尷尬地撓撓頭,面對着這樣一位女子,他竟是生出了束手束腳的感覺,根本不知如何應對。
「你應該清楚,母后為何宣你進宮。還有今夜地賜宴。」長公主平靜說道:「你我心知肚明。便不再多論,只是多遮掩少許吧。本宮可不想讓母后太過傷心失望。」
范閒一躬及地,誠懇說道:「謹遵命。」
「謹?」長公主的唇角緩緩翹了起來,夜色下隱約可見的那抹紅潤曲線格外動人,「不得不承認,你的能力,超出了本宮最先前的預計,而你……是她地兒子,更讓我有些吃驚,難怪這兩年裏,殺不死你,也掀不動你,陛下寵你,老傢伙們疼你,只是很遺憾……你終究也只是個臭男人。」
范閒笑着說道:「這是荷爾蒙以及分泌的問題。」
「賀而?」長公主微微一怔,那雙迷人的眼睛裏第一次在堅定之外多了絲不確信的疑惑,但她馬上旋即擺脫了范閒刻意地營造,冷冷說道:「你和你那母親一樣,總是有那麼多新鮮詞兒。」
范閒心頭微動,平和問道:「您見過家母?」
長公主沉默了少許後,說道:「廢話!她當年入京就住在誠王府中,哪裏能沒見過?想不見到也不可能。」
說到此處,長公主地雙眼柔柔地眯了起來,緩緩說道:「本宮很欣賞她,甚至可以說是嫉妒她,然而最後……我卻很瞧不起她。」
范閒皺了眉頭,平靜笑道:「我不認為您有這個資格。」
這句話說的極其大膽,偏生長公主卻絲毫不怒,淡淡說道:「在很多人眼中看來,都是如此,哪怕本宮自幼便輔佐皇兄,為這慶國做了那麼多事情,可是……只要和你母親比起來,沒有人認為我是最好的那個。」
「可是……」長公主冷漠說道:「我依然瞧不起她。」
不等范閒說話,她忽而有些神經質地笑了起來:「因為最後……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