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色還要好看呢。」金珠邊說邊抬手將這對髮簪插進髻中,立在一旁像是在欣賞。而桃喜似乎並不歡喜,緩緩抬手摸着簪子,又取了下來。
髮簪上頭的老珠正泛着幽幽的光澤,有一瞬桃喜似乎要陷進去,陷進這一汪深海中。望着手中髮簪的桃喜並沒有去看疑惑的金珠,徐徐道:「海藍色不適合我,換了吧。」
「怎麼會呢。我看很適合桃娘啊,大少爺送了那麼久,總該帶出來給他瞧瞧不是?」金珠納悶的問,也不知桃姨娘為何會如此說,她真的覺得帶着挺好,既考究又嫻靜。
桃喜並沒有搭理她的話,只是最後看了一眼,將手中的一對髮簪放回了妝匣中,隨手取出一支髮簪,遞給了金珠,「帶這個吧,我不講究。」
金珠接下一看,原來是她平日裏常帶的老銀簪子,樣式簡單普通,只是頭上白玉雕的一簇辛夷花還算別致精巧,見桃喜重新端坐,像是在催促着她手中的動作,金珠便不再言語,將它輕輕簪入髮髻,傾斜似墜……
只是淡染春山的峨眉,略施粉黛的素顏,配上杏紅色的襖裙,桃喜看上去仿若芙蓉剛出清水。
「桃娘,你穿這杏紅真好看……」金珠在一旁稱讚着,不是她極力讓桃喜選了這塊料子做新衣,她定不會選上。可桃喜卻看過去並不熱情,她只是略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就撇開了眼去。
每個女子都有強烈的愛美之心,無論年紀,無論貴賤。桃喜卻覺得她已經過了那個愛美的青蔥歲月,那時花正好,情正濃……而現在的她,一門心思想把自己丈夫往別的女子那推,她要美貌何用。
午夜夢回,看着身邊同樣輾轉反側的邵雲,她都迷茫自己為何能有如此大的勇氣。一味的冷淡,折磨着深愛自己的邵雲,也折磨着自己。可他卻依舊耐着性子對她,不離不惱,桃喜怕自己的心有一天會突然的決堤,她想要逃開,逃離這裏的一切,最後只剩下自己和邵雲。但當看到阿籽期盼深情的眼時,她又無助的退縮了下來,她不能,不能……
屋門開啟,淅淅瀝瀝的雪子打在地面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有的被風斜吹進來,落在站在滴水檐下桃喜的身上。她緩緩伸開手掌,有幾粒落入手中,嵌進手紋。
「是要下大雪了吧?」桃喜望了望天邊青紫色的濃雲壓的地面很低,團團被風趕着往南而去,扭頭問着金珠。
「嗯,也許是吧。」金珠剛應着,又回身折回屋去,「桃娘,我還是回屋取下披風,估計晚上要下大雪呢。」
桃喜輕輕額首,桃喜移步往前,並沒有在原地等金珠,想了想還是記不得有多少年沒有下雪了。卻想起臨在邵雲出門時未曾帶披風走,剛想回身對金珠開口一起捎上,又硬生生的止住了。
邵雲從前幾日開始就已經歇在家中,一來年關到了,大家都歇下了,二來身子不太舒服,就靜養在屋。今日是年三十,大夫人屋裏還是老規矩,每逢大節小節聚自己幾個人,先在院中慶賀下。一早,桃喜就催促着邵雲陪着阿籽去了大夫人那,自己卻沒有去。謊稱身子不適,邵雲也沒拆穿她,看了看她,默默離去。對於阿籽,他一直在極力配合着自己。他要的桃喜明白,可突然發現越是如此,自己越是對邵雲疏離。她怕阿籽孤獨終老,得不到丈夫的愛,又怕邵雲對自己日積月累的失望,怕大夫人對自己的恨,可最怕的還是日久生情。
微弱的雪子已經在手心中融去,化為一滴小小的水珠,桃喜低頭茫然的看着,一條淺淺的細紋橫貫手掌。
金珠一出屋就看到在院中出神的桃喜,眼見雪子下的甚密,忙不迭拿過擱在屋角邊的油傘,就朝桃喜急急走去。
「桃娘,你在看什麼呢,我們過去吧。」金珠撐開傘,站在桃喜的身旁。
茶白傘面,描着青山遠黛,山嶂疊翠,這是邵雲的傘,他似乎回來過……桃喜放下撫着傘面的手,「走吧。」
金珠為桃喜撣去肩頭上的幾顆雪子,才攙過她的肘彎,拾步而起。
剛出大院門,繞着湖邊,府上早已張燈結綵,一派喜氣洋洋,只是桃喜的院內沒有準備罷了。幾步一隻紅紗宮燈,玲瓏別致,又幾聲爆竹響徹天際,桃喜聞聲抬起頭來,閃爍的青白爆竹光在蒼茫的天空中一閃即逝……桃喜終於感覺有了點年味,可她過的卻是個註定不團圓的團圓夜。
第55回 顏紅心已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