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宸停了一下,說道:「麻煩大嫂再切兩斤肉,一斤給俺包好。」說完,他又大口地吃起來。
「越說越象樣兒了。」杜秀英手裏忙活着,嘴上說着,「大妹子,你這身打扮哪,可瞞不住亮眼人。以後呢,還是少在外拋頭露面的好。」
哦,沈宸被這一張嘴給打敗了,只能簡單地應了一聲。
杜秀英拾掇好肉,裝好酒,又從桌下的罈子裏拿了把鹽水花生,一起放到沈宸的桌子上,輕笑了一聲,又到棚子口張望攬客了。
兩斤狗肉,聽起來不少,吃起來也不算多。起碼對沈宸,或者是大梅這個肚子裏很缺油水的女娃來說,是風捲殘雲般地吃光了。
吃飽了!沈宸盯着桌上的酒瓶,眼睛有些發亮,看杜秀英還在棚外,忍不住悄悄拿過,拔下軟木塞,輕輕抿了一小口。
烈酒入肚,如一道火線從喉直燒到腹中,沈宸愜意地閉上眼睛,輕輕吐出一口酒氣,感覺真爽。
「來,來,把煤挑進來。」杜秀英的聲音傳來,沈宸趕忙起身,把酒瓶和肉包塞進口袋。
「就堆在角上吧,等俺兒子來了,再挑回家裏。」杜秀英伸手指了指,讓小毛把筐里的煤倒在棚子角落。
小毛把或揀或偷來的煤倒出筐子,從杜秀英手裏接過錢,轉身出了棚子。他沒認出背對着他的沈宸,但沈宸卻瞟一眼就認出了他。
「大嫂,多少錢?」沈宸心中一動,想急着走,小毛一出棚子,他便開口問道。
杜秀英走過來,看了看桌子,已經或吃光或收起,便開口說道:「一共是一塊八角——」停頓了一下,他抽了抽鼻子,不由得抿嘴一笑,「你是誰家的妮子,梳着圓丟丟出來瞎逛?又吃肉又喝酒的,膽子可不小。」
沈宸咧嘴一笑,也不分辯,從腰裏拿出錢,付了賬,快步走出了棚子。
小毛走得並不遠,沈宸看見了他的背影,旁邊還有一個背筐的少年,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二旦,他的弟弟。
「別着急,咱就在這些吃食攤旁轉,你那一筐炭還愁賣不出去?」小毛一邊走着,一邊安慰着二旦。
二旦是頭一回出來賣炭,心裏沒底,也只能聽小毛的指點。
火燒、肉槓、油餅的香味飄進鼻子,二旦的肚子裏咕嚕作響,他停下來,緊了緊褲帶。
小毛咕咚,帶着很大的聲音咽了口唾沫。賣炭的這點錢只夠買點高粱、玉米啥的,勉強夠家裏人餬口。雖然饞得緊,也只能忍着。
一隻手從後面伸過來,拍了拍二旦的肩膀,他回頭看了一眼,有些怔愣。
「我是你姐。」沈宸翻了翻眼睛,招手道:「別嚷嚷,跟我過來。」
小毛把張大的嘴合上,「大梅姐」三個字也咽進了肚裏。
三個人來到河灘邊,嘈雜的人聲低了下去,人也少了,沈宸才停下腳步。
「姐,你在幹啥?」二旦搞不清楚姐姐怎麼是這身打扮,眼見姐姐轉過身,便急不可耐地問道。
「沒幹啥,隨便逛逛。」沈宸眨了眨眼睛,問道:「家裏咋樣?叔叔的病好了嗎?小花和臭臭呢?」
「家裏還那樣兒,勉強餓不死。」二旦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叔叔的病好些了,能下地走動,可以後也沒法下窯了。嬸子經常出去要飯,小花和臭臭呆在家裏,俺就揀炭、揀銅磧換些糧食。」
沈宸點了點頭,垂下眼瞼在想着什麼,直到二旦肚裏不爭氣地咕嚕一聲,他才抬起頭,看了看二旦和小毛,說道:「餓了吧?走,姐領你們吃飯去。」
火燒、素豆腐丸子湯,不知道他們吃沒吃過?看樣子,恐怕是有幾年沒嘗過了。
沈宸和賣豆腐菜的老頭商量完賣煤的事情,又坐在板凳上,看着對面兩個半大小子在狼吞虎咽,心裏泛起酸澀。
「姐,俺吃飽了。」二旦打着飽嗝,放下了碗。
小毛也趕緊把碗裏的湯喝掉,衝着沈宸咧嘴傻笑了兩聲。
「把煤倒在那兒,姐已經幫你賣了。」沈宸抿了抿嘴,伸手指了指。
二旦聽話,特別是姐姐的話,他把筐子一倒,重新背起,跟着沈宸走出了席棚。
「早點回家,路上小心。」沈宸一面叮囑着,一面帶着兩個小子走到了集市的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