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一晚再說吧,給我一夜的時間,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我身上還有些碎銀。」
見到孫嬤嬤發愁的臉以及紅通通的眼圈,她笑笑,「從小到大,我什麼苦沒吃過,對我來說,眼下的境況還不是最糟糕的,起碼,我還有信心能挺過去,走吧!」
一面說一面彎腰去拿行李。
孫嬤嬤趕在她前一步攔住,自己把所有的包袱都拿起來挎在肩上提在手上,又恨恨地叱罵道:「若是夫人還在世,哪輪得到那起子不長眼的東西欺負到您頭上來,姑娘等了這麼多年,為的就是重回江家,哪曾想,哪曾想…。唉,都怪奴婢沒用,都怪奴婢沒用啊!」
江未語垂下眼瞼,眸子暗了暗。
她生母去得早,父親續了弦,繼母一直無所出,但對她極好,當親閨女的待。
十歲那年,大姑母與她相公和離大歸,仗着有老太太撐腰在府上橫行霸道,把她這個長房嫡女給弄了出來趕到外莊上,一個月前,繼母來信說她父親已經同意將她接回來,讓她等着,過不了幾日江家就會派人去莊子上接她,可這一個月都已經過去了,江家這邊毫無動靜,江未語等不及,便帶着嬤嬤上路,打算回江家一探究竟。
江家是這裏的大戶,要想獲知到內部消息,沒幾十兩銀子上下打點是不可能的。
江未語掏空了身上那僅剩的二十多兩銀子才打聽出來,那人說,江大小姐江未語早就在一個月前回府了。
當時江未語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急急忙忙又遞上銀子再問一遍,那人見她有誠意,便多說了兩句,「我們家有位表親在江府當差,是他告訴我的,他說江家大姑奶奶以前與這位大小姐不睦,後來江大小姐去了外莊,大姑奶奶覺得過意不去,便趁着這次機會親自帶着人去把江大小姐給接了回來。」
江未語如遭雷擊,她都還在外面,江府何時多了個大小姐?
她不信,便悄悄躲在江府外面等,終於等到那個傳聞中的大小姐「江未語」出門。
然後那一眼,差點讓她驚叫出來。
因為取代她入了江府的那位姑娘,與她生得實在是太像了。
若非自己還真真實實地活着,江未語險些就以為那個人便是她。
當時江未語不動聲色地離開了江府,把這件事告訴了孫嬤嬤,主僕二人還沒商量出個門道來,她的行蹤就被江大姑奶奶所察覺,很快便安排了人來打算偷偷將她暗殺掉。
江未語帶着嬤嬤死裏逃生,一路輾轉到這個小鎮上,原本還要繼續往前逃的,無奈身上的盤纏不夠了,不得不在此滯留。
沒有銀子寸步難行,江未語會很多手藝,打算先租個民宅住下,想法子賺點小錢再繼續走,她想去京城,據說天子腳下都是達官顯貴,治安極嚴,她想,大姑母就算再有本事,總不至於讓人一路追殺她到京城去吧?
只是,自己的北上之路似乎有點不順呢!
晃回思緒,江未語繼續朝前走。
彼時,鎮上茶樓的雅間。
陸修遠和易白臨窗而坐,二人面前擺放着一張古樸的八仙桌,八仙桌上,是一套景德鎮青花瓷茶具,平滑細膩的杯盞中,茶湯清亮,茶香瀰漫。
外面依舊下着雨。
「看樣子,今夜回不了城了。」陸修遠道:「只能委屈阿白跟我去住外面的客棧。」
這裏只有府城才有他們家的鏡花水居分客棧,只是天色近晚,再加上細雨綿延,實在不宜啟程,陸修遠唯有出此下策。
易白淡笑,「橫豎都是來遊玩的,宿在外面便宿在外面吧,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兄長見外了。」他只是對環境的乾淨與否特別挑,哪像兄長,追求雅致、奢華、格調與完美,就比如眼前的茶具,最開始的不是這一套,陸修遠進房以後皺了眉,點名要別人沒用過的茶具,這可愁壞了店家,掌柜的最後不得不把壓箱底的給捧了出來。
而別人家最好的,在陸修遠眼中似乎也就是馬馬虎虎的樣子。
所以說,有錢就是了不起,有錢又有格調的人,更了不起。
嘴上說着在外面過夜是將就,可實際上十分擔心易白不習慣,所以馬上花錢請人去客棧訂了房間,再把裏面的床褥等物一概全換成了新的,料子雖然不是最好,質感卻是一等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