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再無陸清綰的寶貝兒子多多,陸家宅門內卻多了個大少爺陸修遠。好在大老爺陸嘉平找了諸多藉口說這是他與正妻外出經商時生的,因為體質太弱的原因便留在外地沒有帶回來,陸修遠這才得以坐穩陸家大少爺的位置。其實陸嘉平的夫人生過一個孩子,也的確是在外地,只是不幸夭折了。陸大夫人到底有沒有生過陸修遠這樣一個孩子,瞞得過府上大多數下人,卻是怎麼都瞞不過陸大夫人娘家陪嫁來的那些婆子,所以為了封口,陸嘉平費了不少功夫,不過不是殺人,也不全是用銀子,只是使了特別手段讓那些人拿着銀子離開陸府以後隻字不敢透露。
從一開始,陸修遠就知道自己該喚陸家三兄弟為「舅舅」,可是因為生母的關係,因為他歸入陸家族譜的關係,從那以後只能管舅舅們叫做「爹」和「叔父」。
天知道他有多想找到生母的屍骸,哪怕只是幾根殘破的遺骸,那也算是找到母親了,可是沒有,二十多年了,就算他成為南涼首富,就算他有用之不盡的錢財,就算他能請到江湖上最頂級的情報組織,也沒法查到關於母親的任何一點信息,她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若非陸修遠的存在,他險些懷疑世上根本沒有陸清綰這號人。
也不是沒灰心過,只是每當那個時候,陸修遠總會想起當年母親被帶走時候的畫面,回憶起那些,他心頭枯敗下去的鬥志就會重新被點燃。
「遠兒,你既然來了,不如稍等一會兒,等九爺回來,請他幫你看看雙腿,可還有復原的可能。」陸川實在不忍心,這孩子從小就命運多舛,不管上一輩有什麼恩怨,都不該由他來承擔。
陸修遠顯然是拒絕的,倒不是因為他和蘇晏之間有多少仇怨,而是他很清楚,這雙腿廢了二十多年,就算是大羅神仙下凡也不可能醫治好,那些永遠無法癒合的話,他不想再從醫者嘴裏聽到,他想自己麻痹自己。
逃避缺陷,逃避恐懼,逃避一切不美好的東西,向來是人之本能,陸修遠會有這樣的考量也無可厚非,赫連縉還因為無法面對自己親手把心愛的人拱手送給另外一個男人的事實而選擇性遺忘呢,可見陸修遠想逃避醫者給他的判刑並沒什麼值得嘲笑的地方。
陸川到底是在佛門淨地修行過二十年的人,對人性看得比旁人透徹,聽到陸修遠再一次拒絕後,便不再勉強了。雖然他很想「為了他好」,可如果這種「好」是建立在遠兒不高興的基礎上,那他不會強迫遠兒去做。
他們三兄弟一直把遠兒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否則就不會一個個寧願斷送前程也要將他安全護在陸府了。
叔侄倆又說起了旁的事,不多一會兒,聽到茶軒外隱約有聲音傳來,大抵是蘇晏回來了。
果不其然,腳步聲漸近,片刻的功夫,人就已經負手緩步入門。
看着陸修遠,蘇晏嘴角微翹,「陸少爺可是稀客啊,何時來的?」
「來了一會兒了。」陸修遠沒辦法站起來,只好拱手示意了一下。
蘇晏的目光從陸修遠轉移到陸川身上,挑挑眉,「你們倆膽子夠大的,竟敢明目張胆地見面,就不怕此事傳入我們家老太爺的耳朵里?」
陸修遠輕笑,「若是國公府連這點秘密都守不住,那麼國公爺你大可不必留着那些沒用的手下了,不如早早杖殺了好,免得留着成為禍患。」
蘇晏揚了揚唇角,從來都知道陸修遠表面是個商人,事實上手裏握着的私人勢力堪比某些皇子,畢竟這位是首富,賺着南涼的錢,想來他沒道理反了南涼,培養些私人勢力幫他看住財產倒是極有可能的。只不過,一向以「溫潤如玉」為人熟知的陸修遠突然說出這麼狠的話,倒是讓人有些不習慣,起碼他三叔就當場愣住了。
蘇晏倒是沒什麼反應,走到主位坐下,臉上的表情已經轉為似笑非笑,「陸少爺想來已經習慣了反客為主,否則怎麼會忘了,這是我的地盤,我的人該如何賞罰,只能我這個主人說了算。」
這是在宣誓領地主權了。
講真,蘇晏對陸修遠的怨念真不是一般的深,若是換了赫連縉那樣的,他根本懶得搭理,可眼前這位不一樣。蘇晏不單單是因為二十多年前那件事對陸家的敵意遷怒到陸修遠身上,還有這個人對微微「不懷好意」的「示好」。
雖然直到現在陸修遠也沒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