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很多,讓他都忘了這個親人的存在,但現在不是小說,而是實實在在的生活。蘭花的心裏還時常牽掛這個弟弟,孫少平卻沒有想過自己還有個受苦的姐姐,他最多會想起父母以及哥哥妹妹,不管他的靈魂來自哪裏,但這個身體卻來自這個家庭,是兒子,是哥哥,也是弟弟。
孫少平有些羞愧,既然佔據了這個身體,就要履行他應該負擔的責任,自己對親人關心的實在太少了。
孫少平揉了揉臉說:「算了,我哥就不用去了,罐子村也不遠我過去看看。小柳你把車鑰匙給我,你就不用去了。」
小柳笑着問:「您會開車?」
孫少平笑道:「你都會我為啥不能會?」
收拾了些糖果餅乾,孫少平就驅車前往罐子村,因為王滿銀勞教的事情上次和蘭香去過一次,倒也熟門熟路。
罐子村和雙水村一樣都在公路邊上,兩個村莊離得不到三里地,開車也就幾分鐘。
孫少平這次沒有把車停到路邊,直接開到蘭花家門口。因為攤上王滿銀這樣的男人,姐姐蘭花肯定在這個村子裏抬不起頭做人,他之所以這樣,就是讓罐子村的老少爺們看看蘭花還有個做官的弟弟,順便震懾一下欺負他姐姐的人。
效果還不錯,等孫少平停車的時候,屁股後面已經跟了一大幫人,有大人有小孩,站在遠處指指點點,就是沒人敢靠近。兩頭尖的小轎車省城都很少,何況原西縣這樣的貧困地區。
孫少平的運氣不太好,蘭香家的門鎖着,看着這破敗不堪的家門,他不由對王滿銀生出一股恨意,能把日子過成這樣,雙水村都沒有,也有些理解蘭香當初對王滿銀的態度。
「你得是找滿銀哩?他不在,出去逛了,好些日子沒見了。」一個穿着羊皮襖的老漢衝着孫少平喊道。
孫少平走過去,給老漢遞了根煙說:「我不找他,我姐蘭花在哪搭?」
老漢忙把煙接到手裏,細看一下這帶過濾嘴的香煙,然後小心地別在耳朵上,說:「蘭花是你姐?啊呀,她帶着兩個娃娃去山裏勞動了。」
孫少平從包里掏出一把糖,對老漢旁邊的小男孩說:「認得蘭花不?」
男孩笑嘻嘻地說:「不就是滿銀的婆姨嗎?」
孫少平猜的不錯,王滿銀在這個村子活得很窩囊,這麼個小屁孩都直呼他的名字,連帶姐姐蘭花都沒人尊重。
孫少平雖然心中有氣但也不會和小孩見識,他笑着說:「你去忙我把她叫回來,就說她弟弟來了。」
老漢笑着說:「隊長不會讓她下工的,滿銀不好好勞動,他家年年都欠着隊裏的糧哩……」
孫少平把糖塞給小男孩,黑着臉說:「你帶我去,我倒要看看你們隊長有沒有這個膽。」
小男孩嚇得躲到了老漢的身後,老漢忙說:「後生呀,你也別急,他們一會就要下工回來吃飯哩。」
孫少平大聲說道:「你們罐子村真是出能人呀,讓一個女人帶着兩個娃娃參加勞動,還不讓回家,拉長工哩?剝削貧下中農到這種地步,舊社會也沒這樣呀!」
老漢也被孫少平的話給嚇到了,孫少平敢這樣說,他可不敢接這話茬,忙說:「主要是滿銀他……」
孫少平打斷老漢的話說:「王滿銀什麼東西我清楚,這次讓他給跑了,下次抓住非定盲流罪不可,好好勞教幾天,現在我不管他的事,但誰敢欺負我姐,我不弄死也得讓他脫層皮,這話你幫我傳一下,我叫孫少平,是蘭花的二弟,在京城工作,這次回來就是糾察陝省幹部的不正之風的,我看原西縣得先拿你們罐子村的村幹部做做瓦樣子。」
老漢不敢再說話,忙拉着孫子躲到人群里去了,他真是後悔剛才去招呼這個後生,這是個狠人呀,自己姐夫都要定罪,何況別人,不管這個叫孫少平的怎麼收拾村幹部,這個賬村幹部肯定會算到他的頭上,哎,都怪這張嘴,希望自己在背後說蘭花的怪話不要傳到這後生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