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實話都不成?」
邱大夫放下手,負手往窗外看去:「實話?什麼實話?二娘子這話沒頭沒腦的,我邱予聽不懂。」
蘇令蠻幾乎以為剛才她是看錯了,拍拍手站了起來:「許是阿蠻弄錯了。不過,邱大夫可知,這定州城裏,誰治疑難雜症最厲害?」
邱大夫面色凝了凝:「莫非是府上有人生了病?」他轉過身來,滿面關切。
蘇令蠻打了個哈哈:「是阿蠻的一個朋友,所以想問問邱大夫,可有什麼建議。」
邱宇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似是下定決心地道:「二娘子,若一年前你來問,恐怕老夫也無甚好建議,不過今回嘛……」
&州城外往西三十里,住着一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名喚麇谷,你去尋他。」
&谷居士?」蘇令蠻喜出望外道:「可是那活扁鵲?可開顱去病刮骨療毒的大梁第一醫科聖手麇谷居士?」
&傳聞天下便沒有他出手治不了的病。可惜這人脾氣古怪,出診全看心情。老夫也是偶然在坊間見他為一孩童診病才敢認,那手法……天下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做到。」說起這個,邱宇亦是滿面唏噓和嚮往。
蘇令蠻像是被一棒子打醒了。
她突然憶起這麇谷居士的怪癖來,他醫人有三條規矩,而首當其中的一條,便是婦人不醫。傳聞當今太后一直為頭疾所苦,來請這麇谷居士,也被他不留情面地拒了,若非為宰輔給護住,早就被圍門的甲士給殺了。
可即便是甲士臨門,他也不曾有松過一絲口風,真真算得上鐵齒了。
&娘子可明白了?」邱大夫似是看出她意圖:「老夫曾慕名拜訪,卻也緣吝一面,你……」他拍了拍蘇令蠻肩膀,嘆了口氣。
&若是不試一試,誰又知結果如何?」眼前遞來一根救命稻草,蘇令蠻為了不溺水,也只能拼命抓着了。
她拱手而退,待走及門前,腳步頓了頓,緩聲道:「邱大夫若是何時想起了什麼,還望通知阿蠻。」
聲音不大,很快便散入了空氣中,再聽不見。
邱宇怔怔地立了半晌,直到朗生側目的眼神掃來,才袖着手跺回了休息室,喃喃道:「二娘子,老夫也只能幫到這了。」
蘇令蠻並不知道邱大夫這一番心路歷程,她快腳出門,藥鋪周圍圍觀的人群早已散去,幾步上了等候已久的馬車,吩咐小八道:
&幫我去街上雇個兩個幫閒,讓他們早晚盯着邱大夫,注意,千萬不能讓他發現。不論邱大夫去了何處,幹了何事,都要一五一十地記下來告知與我。」
小八素來不會多話,自去葫蘆街尋人不提。
馬車「得得得」地駕着蘇府二娘子踏着日頭一路西行。
濟民藥鋪位於西市的西北角,而蘇令蠻想要去的是位於西市東南角的東望酒樓,那裏有吳氏最愛的一樣香糯雞絲粥。
蘇令蠻掀簾向外看,今日大雪,街面上的青石路面被掃得乾乾淨淨,馬車的車軲轆經過時,還能看到不時濺起的積水。
路邊行人裹着身上薄薄的棉衣,佝僂着背畏畏縮縮地趕路,往日繁榮的西市顯得略有些蕭條,但年輕的學子們因學堂放假之故,反倒跟脫韁的野馬似的成群結隊地在外賞雪遊街,隱約可見有女子着胡服束袍發地夾在其中,顏色鮮亮,一徑的朝氣蓬勃,喜氣洋洋之態。
蘇令蠻嘴角微微翹了翹。
她憶起過去,鎮哥哥少時亦常與她混在人群中瘋玩,可不知怎的,大約兩年前,他就不肯再上門尋她,此時想來……其實變故早就有了。只她是個傻子,瞧不清事實。
他那幫子學堂朋友她偶爾也聽過幾回,提及她大多不是什麼好話,鎮哥哥為她出過幾回頭,她還喜滋滋地想:不管旁人如何,鎮哥哥總不會嫌棄她的。
她像是被回憶刺傷一般,匆匆地放下了帘子。
馬車內,悶冷的空氣幾乎讓她窒息,蘇令蠻搖了搖鈴:「盧三,你將車停下,我想自己走一走。」
&二娘子。」
盧三「吁」了一聲,趕着馬將車「得得」地停到路邊,蘇令蠻沒有讓人扶,一步便跳了下來,輕盈地與她體態完全不符。
路邊的積雪化水,濺濕了裙邊,蘇令蠻滿不在乎地拂了拂,抬腳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