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回答,左流英與龍魔沖向了暴怒的申忌夷,與此同時也在說話,他們沒有開口,聲音卻響亮得很。
先開口的是龍魔。
「我的生存意義就是打破拔魔洞,但是我已無技可施,道士們在衰弱,道統至寶的實力卻在增強,拔魔洞早已不是幾萬年前念心科傳人想像的樣子,我根本無法打破它。」
「我的任務註定失敗,可我卻不能放棄,所以擺在我面前的只有一個選擇。」
死亡,蘭奇章比任何時候都能理解龍魔的選擇,因為他自己正在做同樣的事情,所以他一點也不驚訝,不過他腦海中的一副畫面發生了變化:龍魔不再是巨筆之一,而是跟他一樣的顏料。
「但我不想白白死去。」龍魔的另一隻手抓住了申忌夷,「我要救一個人,我們擁有共同的記憶、共同的情感,或許,我想救他的心情比打破拔魔洞更加迫切。這是真幻的宿命,我會說、會動、會想,但是念心科傳人沒有給予我真正的自主,真幻總是依附於某個念頭,不是這一個就是那一個……」
「慕行秋。」蘭奇章腦子裏閃過這三個字,龍魔顯然聽到了,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欣慰笑容。
龍魔鑽進了黑煙之內,與申忌夷融為一體。
蘭奇章仍是一點都不吃驚,申忌夷卻在瘋狂大笑,以為這是自己的勝利,他抓住竹杖,要將左流英也吸進體內。
左流英的話十分簡短:「是時候了。」
然後他也進入申忌夷體內。
蘭奇章突然明白了一切,原來左流英也不是巨筆,他更像一團失控的顏料,隨意流淌,要畫出一副恣意的作品。
蘭奇章的心境之湖再也不會波動,淡黃的內丹驟然壯大,甚至突出心湖的限制,形成一股洪水,將申忌夷形狀的黑煙裹挾其中,隨後沖天而起。
心境之湖突然消失,眼前一片黑暗,純潔的黑暗,安靜的黑暗,蘭奇章知道,自己可以開始回憶往事了,他有七天時間重新走完一生,還有六個七天在記憶的碎片中遊蕩。
他發出輕輕的一聲笑,以此作為回憶的開始。
陸地上強光衝起的時候,鎮魔島上的楊清音等人正在收拾殘局,新飛龍船則在附近行駛,船員越來越得心應手。
強光如此明亮,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躲避。
飛龍船在老撞的操縱下一下子跳到鎮魔島東北角,以便擋住任何可能的攻擊。
禿子護在楊清音身邊,散修們紛紛升上天空,全都做好了戰鬥準備。
片刻之後,強光變弱,漸漸消失,楊清音愕然地望向大陸,雖然相隔甚遠,她卻認得這片光芒,「碎丹之術,這是碎丹之術。」
「蘭奇章……真的碎丹了?」禿子不太相信,「他為什麼要碎丹呢?咱們明明打贏了啊,還有龍魔,天吶,龍魔跟他在一起,她要是死了,慕冬兒……」
禿子向東北方衝去,飛飛緊隨其後,楊清音根本叫不回來,剛想讓小蒿幫忙,卻見她正呆呆地望着小島的另一頭。
左流英坐在一塊礁石上,頭上戴着草帽,遮住半邊臉孔,他是唯一對強光無動於衷的人。
跳蚤站在左流英身邊,輕輕地嗅來嗅去,突然抬起頭,發出一聲哀鳴。
麒麟的哀鳴世間罕聞,仿佛低沉的龍吟,直擊心腑,不分人類與妖族,都感到心中一震,隨後悲從中來。
「左流英……」楊清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從龐山老祖峰被毀以來,她與許多人一樣,行動的時候看慕行秋,迷茫的時候總是想到左流英,可現在,這兩個人竟然都不在了。
小蒿的臉上沒有悲戚之意,只是有一點嚴肅,她走到左流英面前,摘下他的草帽,盯着那副俊美的面孔看了一會,「其實你早就放棄了修行,因為你知道重修毫無意義,無論如何你也無法突破注神境界。」
她笑了一聲,「不想跟我結緣就明說嘛,至於怕成這樣嗎?」
她扭頭看向楊清音,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眼睛裏流出兩滴淚水,「我知道失去與懷念的滋味了,一點都不好受。」
楊清音快步跑過去,輕輕抱住小蒿,「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龍魔到底對他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