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視人命如草芥……
哪怕驟然得知全家葬身火場,也還固執地保留着對人世最後一點期望,冒着喪命的危險,放了無意中發現他的白檀。
之後的十載光陰,櫛風沐雨,刀口舔血,一次次在鬼門關前徘徊,一點點泯滅良善天性……
那個英姿颯爽,光明磊落的姜戎,早就死在數不清次數的背叛與伏擊當中。
可以說,白檀見證了姜戎最後的善良。
就像一道分水嶺,十年前的姜戎,與十年後的姜戎,涇渭分明。
所以,姜戎可以毫不猶豫地利用任何人,卻在認出白檀後,始終不敢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可笑他罪孽累累,肆意妄為,竟也會心存畏懼。
白檀低低一嘆:「大丈夫生於亂世,當以天下為己任,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容貌美醜又有什麼關係?」
少年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彎刀,直直劈開姜戎深藏在心底的陰霾,如醍醐灌頂一般。
他已經身處深淵,自然更加嚮往光明,白檀的話對姜戎來說等同於救贖。
姜戎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撿到了世間至寶,整個人竟然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他大步上前,一把將白檀擁入懷中,嗓音低啞中摻雜着濃烈的悲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聽得人不寒而慄,「你說的話,我記住了,不過,我希望你也能一字不落地記在心裏,千萬,千萬不要忘記啊……」
否則心底的猛獸出閘,我又該如何自處呢?
對方的呼吸噴灑在自己耳頸,白檀頗為不適地縮了縮脖子,無論是前生,還是現世,除了襁褓之中被阮白氏抱在懷裏,他還從未與人如此親近過,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不曾深想。
白檀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就在此時此刻他被魔鬼打上了私人印記,註定生生世世,糾纏不休。
阮白氏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急急拉住白檀的手,上上下下地掃視了幾遍:「雲奴兒,你沒事吧?」
&親安心。」白檀攙扶着阮白氏,送回座位上,自己在下首撿了張圓凳,注視着阮白氏的眼睛,神態極為認真地說道:「母親,檀兒有事想要問您。」
這一天終究是來了。
阮白氏知道有些事已經瞞不住白檀,如今說出來也無不可,只是到底讓人難以啟齒。
她嘆了口氣,難得肅着臉色,揮退了侍婢,「雲奴兒想問什麼?」
白檀道:「我白家與皇室到底有何淵源?」
阮白氏道:「白家榮耀千年,始終屹立不倒,鼎盛之時甚至連皇室都不敢輕易掠其鋒芒,雲奴兒,你可知是為什麼?」
白檀腰間束了三指寬月牙白繡祥雲紋的腰帶,左側處綴了白紗質地繡富貴竹花紋的雞心形荷包,此時他有些心煩意亂,不由捏住下垂的流蘇,一邊摩挲,一邊道:「因為白衣客。」
白檀真是對這位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白衣客越來越好奇了,在千年之後的今天,還能具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不知千年之前,又是何等風華無雙。
他回答得篤定,阮白氏卻道:「是也不是。千年之前,人心蒙昧,天下未定。彼時皇室姜氏一族還是一盤散沙,與楚地的李家,燕地的商家同為奴隸,被蠻族連年奴役,死傷無數,漸漸生出反叛之心。我先祖白衣公不但擁有天人之姿,且足智多謀,竟能想到將香料用到戰場,使蠻族戰馬暴動奔逃,不戰而屈人之兵。後來,姜氏自立為王,執意請白衣公臨朝輔政,先祖稱自己習慣了閒雲野鶴般的生活,到底還是推拒了,只靠做香料生意謀生。誰知不久後,白衣公不知為何猝然仙逝,死的時候不過才二十多歲。姜太|祖與白衣公交情深厚,始終不肯相信先祖去世的事實,反而命人鑿冰築棺,將白衣公的屍身完好保存下來。稍後,太|祖又大肆尋求靈丹妙藥,依照白衣公生前留下的方子,傾天下之力,煉成一丸極為神奇的丹藥,據說那丹藥不但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還能使人永葆青春。」
世人慣會以訛傳訛,三人尚能成虎,何況白衣公的傳說已經流傳了一千多年,還不知道被多少人改編過,白檀覺得這些話的可信度不大,便笑道:「那豈不成了長生不老神藥?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神奇的東西,檀兒看多半是無稽之談。」
孰料阮白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緩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