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擺手,有氣無力地下命令,「快快地撤回金鄉。」
從小生活在軍營里,成人在軍隊裏,敗興在戰場上,他所見到的都是正規的軍人,遵循的都是軍規,行為的都是嚴整的軍服,使用的都是先進武器,但是,到了湖西,局面、思維、做派等等,全與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就像壯牛掉在枯井裏,怎麼轉也回不到自己熟悉熟知的領地,回不到那慣有的生活氛圍,實實在在的水土不服了。
這湖西,完全沒有東北行營里的火熱、秩序的環境,也沒有菲律賓炎熱島嶼的鐵血印跡,有的全是恍若遠古的水邊平原,荒蕪的田野,蜿蜒的河溝,無邊的湖泊,無際的天空,穿着雜亂衣服的農民,慢吞吞地幹着手裏的農活,滿臉的木然,與世無爭,過着自己貧窮而甘於現狀的生活。從外向上看,這,多麼的祥和,那麼的悠然, 完全是幾百年前,中國的田園作家陶淵明的《桃花源記》裏的意境。
按道理,在這裏當王,當皇上,該是多麼愜意,快意,樂意的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但是,就好像那個菲律賓的什麼破島子,風和日麗,天海一色,世外桃源,仙境一般的場地里,竟然有大批的鱷魚出沒,在那漫天繁星的湛藍夜空下,在那涼風徐徐的紅樹林邊,在那波瀾不興的柔美波聲里,在那閃着銀光的細軟沙灘上,一千多人的虎狼之師,竟然被嚼個全軍覆滅,聽着像天方夜譚,實在的確實歷歷在目。
這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高橋確實有點懵然了,剛從仙境一般的菲律賓的鱷魚嘴裏逃出命來,來到這同樣仙境一般的微山湖邊上,外在的景色同樣美麗,內在的危險、陷阱,同樣存在,那樣憨厚、實在、木然、悠然的老百姓,轉眼間,就是勇猛的戰士,就是血汗深仇的敵人,他們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就會摸出一把槍,一把刀,一杆木棍,在認為最有力的有利的時刻,猛不丁地就是一槍一刀一棍,致人死命,簡直叫人防不勝防。
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這湖西,水,確實夠深的。
高橋甜蜜地回憶起了大雪漫天的,狂風呼叫的,滴水成冰的大東北,雖然是草枯水瘦,雖然是荒漠萬里,但是,那裏說打敵人就在前面,說吃,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說睡,地窨子裏蓋上被子呼呼大鼾,多麼的快意,不用心思揣摩敵人在那裏,面前的獻媚的卑賤的憨厚的小心的微笑,是不是笑裏藏刀,是不是背後黑槍。
高橋來湖西這麼短的時間裏,已經沒有了踏進湖西時的狂喜,沒有了大幹一場的狂放,沒有了當王稱霸的聯想,有的是彷徨,他,慌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