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說這話的時候根本沒想着避人,她好容易暢快這一回,紀氏又答應的這麼幹脆,一路出來就想着怕是紀氏自個兒也知道沒了丈夫,能靠的就只有娘家,在她跟前服了軟。
這會兒就軟下去了,等顏連章沒了,還不定怎麼伏低作小,她自覺吐氣揚眉,偏又迎面遇上了明沅,若不上去刺兩句,給她添點堵,也就是不是黃氏了。
她就在廊道上拉了明沅說這些,又不曾低聲,來來回回的丫頭婆子俱都看着,不一時就報到紀氏那兒去了。
卷碧皺了眉頭,下人不知底細,卻覺得這是黃氏在打紀氏的臉,當家的還沒死,就先欺上了門,原來顏連章好好當着官兒,黃氏怎麼會往紀氏跟前說這些。
卷碧是知道究竟的,紀氏又把抬姨娘的事一口應下來了,她妹妹在明沅那兒這些年,明沅又是怎麼個為人,下人全都看在眼裏,知道黃氏竟往六姑娘跟前使勁,倒為着她說一句:「六姑娘也是知禮的,半個字兒也沒多說呢,舅太太說了一通,就回去了。」
紀氏聽見不置一詞,隔得半晌冷笑一聲,且叫她高興這兩日,往後有打臉的時候,她才吐出一口氣來,明洛跟明沅掀了帘子進來了。
明洛一面不忿,明沅倒還持得住,她那心思只動一下就又收住了,黃氏給人,紀舜英定是不會收的,既不會收,也不必假設,想着他如何如何,倒跟他生了嫌隙,到時候高興的就是黃氏了。
明洛扯了明沅一把,見她還不開口,咬得唇兒對紀氏道:「太太,咱們剛遇着舅姆了,她說……她說要給表哥抬姨娘。」
這話一說,紀氏微一擰眉頭,明沅雖知道明洛是替自個兒着急,可也知道她當着紀氏的面說這話便是不規矩了:「是在花廊上碰見了,舅姆沒頭尾的說了許多話,五姐姐是急了。」
顏連章裝病不會死,紀氏知道明沅也知道,明洛卻只一門心思為着她着急,把原來學的規矩都扔
到一邊了,黃氏再不好,那也是紀氏的娘家嫂嫂。
「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們是家裏嬌養大的姑娘,也一口一個抬姨娘,再不許說了。」紀氏說了明洛一句,明洛咬得唇兒紅了眼圈,她看明沅一眼,明沅沖她擺擺手,自家留下來陪着紀氏說話。
「也不必掛在心上,我同她說定了,若真要辦喪事,從咱們家裏添人過去。」紀氏這話,叫明洛聽個正着,她才走到門邊,腳步立時頓住了,只聽見明沅應了一聲知道了。
她回到待月閣里,越想越覺得沒有盼頭,一個明湘,嫁出去頭一夜就見着了通房,一個明沅,還沒嫁呢,婆母就想着給添房裏人,紀舜英算得對明沅有情有義了,可不說三年,就是三個月,也不定能出點什麼事來。
她悶了頭,半是替明沅半是替自個兒,很是掉了幾滴淚,張姨娘正着急,拉了她問顏連章今兒好些了沒有,她心裏還真沒多少是牽掛顏連章的,紀氏把一整個家操持得好了,姨娘們也有姨娘的活法,不指着男人也能活,那就沒幾個放低了身段兒往男人跟前爭寵,便不爭,女兒也是一樣學理家拿嫁妝說親事,好嫡母可不比半調子親爹派用場。
眼看着明洛紅了眼圈,張姨娘只當顏連章真箇不成了,張嘴就要哭,才想着拍大腿哀嚎,想着沒聽見敲雲板,那就是人還在,可也還是顫着聲兒哭了兩聲:「苦命的,這可怎麼好。」
明洛本來就拖晚了,要是再守上三年,明芃有人要,她可怎麼辦,難不成真箇嫁個鰥夫?一面想一面哭,趕緊去給菩薩上香,求菩薩讓顏連章長命百歲:「信女願終身吃齋,以示心誠。」
她原來就在替紀氏吃着長齋,一時把誓言許過了頭,心裏倒有些後悔,這該求的事還有這許多,一個口欲已是忍的辛苦,再加上旁個,可不得真要了她的命。
索性有事想求就把這個吃素拎出來說,把萬事都歸到這個吃素上,自覺心誠到了斷口欲的地步,菩薩怎麼也得看了一面去。
明洛原來在哭,沒來由的覺着胸口堵得慌,眼睛也不看着張姨娘,只看地毯上那一塊光斑,耳朵里聽着張姨娘又在絮叨吃素的事兒,忍不住鬆了眉頭:「姨娘這一個,得許上多少回呀。」
張姨娘不吃葷,明洛也跟着不吃葷,張姨娘卻不許她也跟着吃素:「我是替太太發願的,你跟着我吃算什麼。」話是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