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過後就是穀雨,一侯萍始生,二侯鳴鳩拂其羽。這一日街上許多小販挑了身圓口窄的竹簍來賣黃鱔,紀舜英一早吩咐了青松,叫他買上一簍,給顏家紀家都送上些。
這時節的黃鱔賣的賤,可若是等着穀雨再出來買,那價總得貴幾成,長福嬸子跟了紀舜英許多年,也替他打理送回金陵來的各色節禮,這些事是早早就想着了,買了兩簍養着,挑了肥壯的分成兩份,讓青松送回紀家去。
顏連章生着病,家裏總有些上門探望的人,紀氏雖不各處走禮了,可該有的禮數卻不能少,這事兒交手給明洛明沅兩個,給紀舜英這小院子裏頭,又多備了一份。
既是單給紀舜英的,便不必做面子上的好看了,專挑了實用的能吃的送了來,兩尾大魚兩罐子雨前茶,還有桑椹果酒高郵鴨蛋,連着自家做的醃菜都送了小罈子來。
這會兒長福嬸便把那最肥的,全裝在顏家那個簍筐里,青松綠竹兩個分了兩頭去送,青松進得門邊,把東西交給門房送到廚房去,想着歇一回吃口茶的,聽見廊下兩個婆子扯閒篇,說的就是黃氏要給紀舜英抬姨娘的事兒。
自打院子裏頭起出那個木盒子來,小院的人就把黃氏當作了洪水猛獸,旁個誰都說不準好壞,只她一個,但凡遇上只有壞事,再沒一件好事兒。青松趕緊打聽,饒了半碟子點心,聽那兩個婆子把事兒說了。
黃氏是恨不得全家都知道此事的,可不是她作踐兒媳婦,實是舜英等不得了,又是顏家答應了她,姑太太都肯了,她這個當娘的自然要幫着張羅。
她自以為賢惠,連紀懷信都說她想着兒子了,小胡氏自家一團亂,只夏氏一個,背地裏暗暗笑她,還跟出了嫁的純寧道:「且看着罷,送上門叫人打臉呢。」
夏氏自猜不着顏連章無事,可她卻知道紀氏跟明沅,這兩個都厲害,光一個紀氏出陣,黃氏就招架不了,再加一個明沅,光紀舜英心裏喜歡她,就夠了,更不必提他還把嫡母當作是仇人。
黃氏看着是個精明的,不過一付聰明面孔,肚裏只怕是空的,夏氏為着躲開曾氏的挑剔,隱在黃氏身後過了這許多年的安穩日子,到這會兒分了家,倒漸漸顯了出來,還叫底下人特意給紀舜英備上禮。
原是住在一處的,節禮便不單送,自紀舜英搬到了十方街,她回回都多預備一份兒,舜榮也要考秀才了,家裏有這麼個厲害的,不趕緊結交起來,作甚費勁到外頭去結交。
替夏氏走禮的人,在長福嬸跟前也提了一句,等青松急着跑回來,幾個人一合計,認定了這不是個好來路,長福嬸是婦人,嘆一聲:「我看吶,舅太太只怕是叫逼着答應的。」
她想的跟黃氏一樣,眼看着顏連章不成了,還不得趕緊向着娘家,長福嬸想着又嘆一句:「若是老太太多活幾年,舅太太也不必跟大太太服了軟。」
一個個面面相覷,就怕叫黃氏得逞了,少爺好容易過幾天舒心日子,進門個姨娘,往後後院可不得起火,俱覺得黃氏心腸歹毒,此時顏連章病重,提這個出來,可不顯得無情無義了。
黃昏時分紀舜英才回來,抄了一天書,手腕酸麻,熱天也拿熱巾子敷腕子,才搭到手舜上,便問:「黃鱔可送去了?」
綠竹應得一聲,青松便把這事兒告訴了紀舜英,紀舜英聽見紀氏應下了,立時皺起眉頭來,青松又道:「只怕舅太太應的勉強。」
可不是勉強,這是叫人打臉呢,按着紀氏的性子,她怎麼忍得下這口氣,紀舜英跟着又想到明沅,她看着溫馴,骨子裏頭卻有一股子倔勁兒,表面一團水,裏頭卻是火,若不然也不會拎了紀舜華的領子把他摔打在地下了。
紀舜英飯也不吃了,換了家常衣裳一路往顏家去,因着走的急,到了顏家後背出了一層薄汗,這事兒都出了十多天,她心裏難不難受?
若不是上頭把一卷國史的校對全交給他,他也不至這些日子都不住顏家去,他人不去,卻常差了綠竹青松兩個送些小玩意兒去,她怎麼不捎信來,難道真當這意思是他露出來的?
若不是上頭把一卷國史的校對全交給他,他也不至這些日子都不住顏家去,他人不去,卻常差了綠竹青松兩個送些小玩意兒去,她怎麼不捎信來,難道真當這意思是他露出來的?
他進門時,顏家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