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潼生了女兒,妾的肚子裏卻生了兒子出來,依着鄭夫人那個性子,明潼的日子怕不好過。
她不好時時上門,喜姑姑卻時常派了巧月回來通消息,張皇后的喪禮不比高皇后是自然的,卻是開國以來辦的最簡的,除了頭三日,後頭過七都不必去思善門,雖官家還停着嫁娶,可家裏卻也不食素了。
明潼不肯落人口舌,太子且還有兩年的得意,他對張皇后也並不存着多少母子之情,可他卻最是記仇,又最是心細,若叫他覺出來,只沒報還便記在心上忘不去。
牛乳蛋類倒還能吃,又用着杏仁核桃酪,又吃着秋日裏存下來的果子,頭三個月甚都不想吃,可廚房還道世子夫人好胃口,她是回回都把送上來的東西吃掉大半的。
哪怕喉嚨口中跟堵着棉花似的,也得一粒一粒的把米咽下去,喜姑姑知道她實是不想吃的,乾飯咽着難受,便換着法兒的給她燉粥吃,送上來說是粥,裏頭用的是烏雞湯,再加上菜葉子,倒能多吃半碗。
明潼這麼吃着也還是見瘦,胎一坐穩,便開始吐起來,比懷上一胎再不一樣,燒心氣短都來了,又不能用藥,連香也不敢多點,果真叫那幾位老夫人說中了,這會兒就燥,等夏日裏可怎麼是好。
紀氏一頭忙着女兒,一頭又忙着侄子,二月里紀舜英便要春試,這一回卻不能再往顏家住了,還沒到日子紀懷信就一封封家書往錫州去,催着兒子趕緊回來,那些個請吃的這時候就上了門,全等着紀舜英回來,要同着這魁經一道論文呢。
紀舜英只作不見,凡是紀家送來的家書,都只接過就擺到信匣里,紀懷信是哄是罵,他都不在意,只讓紀長福定下房間,到時候就住在貢院外頭,紀懷信也不好埋怨。
紀懷信心裏便又把這個兒子罵得狗血淋頭,他不獨在書房裏罵,還在黃氏床前罵,可在外頭卻無處不說這個孩子好,打小就用功,府尹如何如何喜歡他,他解元亞元兩個又是如何交好的。
若不那兩個門口沒立牌坊,紀懷信怕比別個還造的更快些,同僚間哪個不知道他有個魁經兒子,宴不曾少吃過,若不然紀舜英也不會逃回錫州去了。
他那一回就聽了一肚子黃氏是慈母的話,紀懷信難得有能宣揚的事,除了兒子考了舉人第三,便是對人嘆妻子為着兒子日夜在菩薩面前跪經,都有人來問黃氏供的是哪一尊佛,念的又是哪一種經了。
紀家是再不能回去的,到了地方就進了客棧,派了青松去顏家報信,紀氏聽了還皺皺眉頭:「這個孩子,再怎麼也不能去住客棧。」心裏卻明白,如今他身份不同,不住本家住姑母家中,被人知道了,不定怎麼說嘴。
趕緊把備下的乾淨褥子枕頭被子帳幔理了叫人送去,問明白包了個小間,臨着湖的也算安靜,又怕他呆在市井中溫不了書,青松回道:「少爺說了,功夫不在這幾日。」
到春闈了,紀氏才嘆,想一想高皇后過世那會兒,綴朝三日不說,因着正逢初九,太祖皇帝還停了一科,天下戴孝,得虧得張皇后不得聖人的心,若他仿着祖宗來這麼一回,又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再等着夏日裏補開,那天兒就熱起來了,鴿子籠大點的地方,還不把人熱暈過去,紀氏見着紀舜英都打點好了,便派了門上日日過去給他送飯,怕他在外頭吃的不如意,旁的肉菜倒還罷了,一盅湯是再不會少的。
一時是潤肺的一時是補腦的,天天換着法子的喝,菜肉還有剩下的,湯卻是從來不剩,每一回都是喝乾淨的。
紀舜英上回下場,住在顏家便是天天一道湯不斷,他知道這湯是明沅的手筆,這回隔着街市還日日不斷的送來,外頭拿厚棉布做了套子,放在食籃裏頭,送過來還是溫的,下得米線麵條,吃得身上暖洋洋的。
這客棧里也不住客商了,俱是趕考的舉子,總有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時候,見着紀舜英年紀這樣輕,都上來結交,見紀舜英到了飯點兒就有人送飯菜來,再問他是本地人士,倒都有些詫異。
這一日是燉的野雞湯,燉的湯色澄清,半點油花都不見,裏頭加了蟲草花,一盅兒送上來,打開來撲鼻的香氣,那湯盅底下還壓着一張小箋,紀舜英從底下抽出來往袖子裏頭一攏,叫眼尖的瞧見了,咳嗽一聲:「難不成默存這湯是心上人送的。」
紀舜英先舀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