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個孩子便是十畝地里一根獨苗了,他年紀還小,戴得重孝,自家還叫個老僕抱着,一樣樣教他摔瓦捧盆,這時候相熟的生疏的都來了,他便挨着個的同人回禮,一張小臉煞白,只捱得會子,就叫人抱了進去,怕他年紀小撐不住。
紀氏派了管事走這一趟,回來就嘆:「詹家也是不易,到這會兒了,那孝棚還起的一殿三卷,下了隔扇搭了牌樓鼓手棚,喪事倒是辦得風光了。」
活下來的還能替死的作些甚,殺人的令是聖人下的,也生不出報復皇帝的心來,又是一家子女孺,能辦的也不過是把喪事辦的風光體面些,總要叫人知道詹家是忠心的。
紀氏聽見了長長嘆一口氣兒,詹家事後不曾來糾纏,一來是沒有精力再糾纏這些個事,二來是這時候也不能得罪了顏家,若真咬着明洛不放也不是不成,退親的時候說明白了,那是逆賊,後來不是了,退親的文書上頭雖寫得含混,卻有兩句說是自家不配退的親,如今配得起了,官司也還有得打。
在這當口,把這樁事鬧出來,會怎麼斷?明洛說不得就還是詹家人,也不必吹打着進門了,抱着牌位行過禮,從此在詹家守活寡。
退了親一聲不吭,那便是人家厚道,詹家既厚道了,紀氏也要投桃報李,只這回報也有講究,不能叫別個還當她們是親家,往後明洛的婚事更沒個着落了。
旁的是不能給了,也只銀子能多給一些,抬了豬羊祭品、金銀山、緞帛彩繒、冥紙炷香上祭,送去的時候只說紀氏同詹夫人相厚,也算是盡一份心,靈堂前停的滿滿當當,有一抬二抬擔了來了,也有十多抬送來的,紀氏給的這份銀子委實不少,詹家此時也不是咬牙硬挺着充骨氣的時候,接了銀子謝過一回,又分些冷餅算是回禮。
大堂里這些個靈都停不下,砍了一半的本來就是身首異處,專請了人來,把一顆顆頭對上了縫起來,有找得見的,也有找不見的。
菜市口那許多人,詹家的慘事傳的滿城皆知,聽見傳旨的說是拒逆,那一片嚎啕聽者傷心,一家子俱都死透了,往後未嫁的姑娘也結不着好親,幾個媳婦裏頭倒有家人想要接回去的,心裏也有願意的,這麼陰森森的大宅院,誰還肯住。
全叫詹老夫人給打了回去,從此生是詹家的人,死是詹家的鬼,能過繼就過繼,不能叫這一房房的斷香煙。
遭了這樣的禍事,娘家不來的便罷了,左右也無處可去,那娘家肯來接,詹家不肯還的,又怎麼不帶着怨氣,此時跪出來一個個都面色青白,沒人男人撐場面,老太太又久跪不得,便是幾個女眷跪着燒紙,請得一干僧人念經超度。
靈堂里擺不下四十來具棺木,後院裏也停滿了,陰陽先生光是寫冥引就寫了好半日,孝棚里點得兩排兒臂粗的羊油蠟燭,里里外外照的明晃晃的,可一屋子女眷還是止不住發抖。
東宮送得份奠儀來,太子身邊的大太監先進來了,說些躬迎的話,捏着嗓子等一干人都跪出來迎了,接着太子才進來,虛扶一把,再說得許多痛憫的話,又勉勵那個男孩兒好好讀書,面上帶笑,往詹家人身上一掃,見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素衣麻服,頭上簪得小小一朵白花兒,眼睛裏頭含着淚,又可憐又可愛,太子心頭一動,多看了兩眼,跟着他的太監是侍候他的老人了,也沒少幹過送人上床的事兒,宮裏宮人不說,才進了淨事房的小太監,也是他去挑人補進東宮來的,太子眼睛一眯,他就知道有事兒。
宮裏頭那一個,姐姐膩味了,又有個妹妹,可那對姐妹是圓臉盤兒帶酒渦,這一個卻是尖尖下巴大大眼睛,若說像誰,倒有些像早年看中的那個顏家姑娘,只可惜了,顏家幾個俱都定了親。
若是別家也就罷了,往上數的官不作這樣下作的事,可底下那些個商戶,捐官上來的,養出個漂亮女兒哪個不想更進一步,看看薛家,原來是個什麼光景,現在又是什麼光景,兩個女兒都有寵愛,生的還是長子,往後一個王爺妥妥是跑不了的,等太子登了大寶,自家的女兒就是妃。
太子瞧中哪一個都成,可偏偏是詹家,再要不得的,他看過一回收回目光,詹家那小姑娘跟小兔子似的,哭紅了一雙眼睛,勾得人端陽的熱勁兒都上來了。
他也知道這個人碰不得,說得幾句話就又被人跪送出去,換了常服往
第270章 冷麵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