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季明能回來並非是明蓁之功,皇帝發了話,怎麼着也得三山五嶽去尋回來,他還示意下去,把梅季明那附逆的名頭去了,若是遇着便把人請進京來。
梅季明不曾聽着信,自家往京中來了,進了京城就往顏家去,他身上一件布袍子,竟還知道辦些禮,門上早換了人,竟不認得他,聽說他是梅家人,還眼兒上下打量一回,叫他在門前等着,自家往裏報。
一層層報到梅氏耳中,她先是一怔,立起來往外趕,差點兒踢翻了腳凳,喜的衣裳也不換了,就穿着襖子直往廳堂去,見着梅季明,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圈,眼眶一紅:「瘦了,高了。」說着落得一串淚,上去拉他:「你這孩子!竟還知道回來!」心裏着實松得一口氣兒。
梅季明撩了袍角往地下一跪,給梅氏行了個大禮,梅氏萬般歡喜,原還發愁怎麼說動女兒,此時再不必憂心了,那個和尚同梅季明怎麼好比。
她在山中,眼前能見着的只有一個拾得,偏巧還對了她的路子,會畫一筆鄭筆,山中淒清,眉間心上怎比得日日在眼前晃,正主回來了,再把往日那些個好給翻出來,還能算得一樁好姻緣,思想起來,倒是能寫進話本子演到戲台上的。
梅氏正盼着他回來,立時吩咐了下人安排屋子,預備飯食,帶了梅季明回屋洗漱,又翻了明陶的衣裳出來,挑了幾身,藍的青的配着竹節玉簪,把他從頭到腳打扮精神了,告他明芃自知道他身死就到山上清修去了,家人苦勸不回,一意替他畫經。
這麼說着倒也沒錯,明芃畫的最多的,除了風景就是菩薩,她的觀音小像,家裏還供了一幅了,畫得目善眉慈,放得無數光明,說是替梅季明畫經,勉強倒還對得上。
「好好的丫頭,先是聽說你沒了,一聲不響悶頭往後倒,醒過來沒流一滴淚,只說上山替你祈福,不求平安求輪迴,叫你不要受業障苦。」梅氏一面說一面哭,仿佛眼前真是自家孩兒,心中藏了萬種委屈:「這一念就是兩年,跟着你活了,卻又說是附逆,這消息叫我當娘的如何開口,好容易告訴了她,又是拿刀子剜了她的心。」
梅季明垂了頭,手指緊緊攥成拳頭,才要說話,叫趕進來的明陶一拳頭砸在地上,顏明陶打得一拳且還不夠,伸手還要打他,梅季明比原來還更結實些,卻立在原地由着他打,梅氏趕緊攔了兒子,明陶兀自不解氣,叫梅氏扯住了還要拿腳踹他。
明陶打小就跟明芃一起長大,對明芃比對明蓁要好的多,大姐姐是皇后了,二姐姐卻這樣苦,他心裏明白是為着甚,這番苦悶吐露不出,時常往山上去看明芃。
可叫梅氏知道了,必要說些讓他勸勸明芃的話,他先還聽上幾耳朵,等後來再上山去,便不把梅氏的話告訴姐姐,只叫她怎麼舒服怎麼過,往後他娶妻生子,總有明芃落腳的地方,也不必全依仗着父母。
心裏深厭了梅氏,連帶着連跟明蓁的情份也淡下來,他讀得書原是為着考舉當官的,如今倒歇了那心思,不如坐館教書,一家子聯手埋了二姐姐,這會兒倒還得聽她說一個謝字。
明陶揍了他出氣,打得他唇角出血,俊臉青了一塊,梅氏拉不住兒子,氣的打他兩下,這模樣怎麼去見明芃!
梅季明卻等不得了,面上還帶着傷,人就往棲霞山上去,他在羈旅之中見着一本梅氏仙域志,這書他看過許多本了,印得少賣得少,可盜印的卻多,他看着梅氏兩個字,再看署名是梅季明,還當是別個盜了他的,可是翻開一看,就知是明芃的手筆。
他才打隴西出來的時候,在客舟中翻得一回,到得下個渡口,立時跳下船,哪有直往金陵去的,問着哪一路近了,就往哪一條上跳,一路換了七八條船,這才到了金陵。
他自金陵回去隴西,全是一時火性冒頭,旁人給他潑污水扣帽子便罷了,怎麼竟連家人也不信他,還想着回去辯白一番,哪知道連隴西梅家的地界都沒邁進去,等一個人再跑出來,竟越行越慢了。
他頭一回逃家,直似游魚入水,恨不得快些再快些,生怕叫家裏人逮着了,此時卻是越行越慢,心裏隱隱盼着人來尋他,錯身一步,可就沒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睡山神寺宿土地廟,有時連這樣的地方都無,就睡石洞子,他梅季明並非沒吃過苦頭,可原來吃苦,那是玩樂,真沒了能在林間石
357、烤松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