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微微一怔,曉得說中他心事,轉了身子,把臉埋在他肩窩裏,兩個哪怕是背了人,也不常這般親近,紀氏說話間帶了哭音:「大哥家裏只一個陶哥兒,咱們房裏雖也有兩個兒子,可叫我怎麼捨得澄哥兒去。」
紀氏心裏知道有了,可大夫摸不准脈,這話卻實不能出口,須得叫丈夫說出來。示弱比逞強有用,把這些個難處全拋給丈夫,自他口裏說出來,比從自家嘴裏說出來不僅更妥帖,他還得念着她的好。
她開腔便沒把灃哥兒算進去,顏連章嘆一口氣,心知她終歸存了芥蒂,胳膊摟了緊了她:「灃哥兒年紀小,連路都走不得,過繼總得過個能捧盆摔瓦的。」
他自始至終也沒想着灃哥兒,孩子這樣小,連養不養得活還是另說,總不能過繼個還在吃奶的娃兒,就要辦喪事,澄哥兒還能撐得場面,披麻戴孝哭上一場,灃哥兒又能做什麼。
紀氏眼淚落的更凶,這於她更是兩難:「我養了他一場,自落了地不足月就一向帶在身邊,他就這麼去了,可不是割我的肉!」
說着緊攥着顏連章的衣襟,她出口的話句句都是真的,可埋在心裏的憂慮也樁樁都是真的。顏家大伯一撒手,這樁事便再拖不得了,便是往後三房還能生出兒子來,喪事前邊也要過繼,不至叫他身後沒個孫子捧盆。
紀氏日夜思慮,怕的就是一下船就要她來拿主意,她心裏明白,若真到了那萬不得已的一步,過繼澄哥兒也比過繼灃哥兒更強。
睞姨娘那一家子只要在她眼皮子底下,饒她能通天,也翻不出去,可若是過繼了,灃哥兒終有一日會知道誰是他的親娘,打發一個容易,打發一家子,便是天南海北的調了去看莊頭守房子,也總有說破的那一天。
顏連章拍妻子的背,這些年紀氏怎麼待澄哥兒的,他俱看在眼裏,親生的也不過如此,知道她心裏難受,撫了她道:「阿季,咱們定還能再有一個兒子,這一個權當是哥哥,把哥哥過繼了去,往後咱們還能有個弟弟。」
紀氏心裏譬如浸了黃蓮汁,再不捨得她也只有這一條路能走,心裏暗暗寬慰自個,便是這胎是個女兒又如何,只要能生,定能生下兒子來。
可擺在澄哥兒身上,若紀氏生了兒子,他便是庶長子,兩下里都尷尬在,已是養在正室身邊的,再往上抬,也只有過繼了。
心口堵的這一口氣,叫這麼一哭才順了過來,顏連章還拍她的背:「便是過繼了,咱們只推澄哥兒年紀還小,還養在你身邊便是。」
紀氏心裏受用,卻也知道絕計不能,顏連章卻抱了她:「這回卸任,我便不再謀事了,咱們舉家都往江州去,過得三年五載的,再起復。」
紀氏一怔,抬了臉望着他,顏連章看她白着臉盤紅了眼眶,自來不曾有過的軟弱模樣,放低了聲兒道:「聖人身子骨越來越差,鹽道把在於家手裏,上頭一個元貴妃一個榮憲親王,後邊再加一個太子,這齣戲怎麼唱還不知道,卷在這裏頭裹亂,不如安安穩穩先作富家翁。」
紀氏卻不是那等後宅無知女人,她的祖母是宗女,雖隔得遠了,可嫁人的時候家裏也給配了兩個宮裏頭當過差的嬤嬤,紀氏便是在她跟前長起來的,自會扶筷子起,便學了規矩。
那兩個嬤嬤好容易放了出來,又在祖母院裏當了那許多年的差,祖母敬重她們,開着月例並不做事,尋常也不過管管孩子,得了閒常挨在祖母院兒里的廊道下邊對坐,少有開口一兩句,細微處也見真道理。
她自小知道那裏頭風雲變化,外人瞧着熱鬧,可能爬上去立得穩的,哪一個不是一步血一步淚,京中有年頭的人家,俱都不往裏頭插手,且等着看於家下場。
紀氏聽得丈夫這樣說,沉吟道:「我原便覺得把大姐兒配了成王,這事兒怎麼也透着稀罕,萬不能往那裏頭去混,能避便避着些。」說了這話,心頭一松,往後住在一個院兒里,見面雖不比如今,卻不是隔着山隔着水了。
她心裏才一鬆快,外頭澄哥兒就牽了明沅過來了,他知道紀氏身子不舒坦,還請了大夫來,急急要過來看她,小身子一鑽,倒沒在意紀氏叫顏連章摟在懷時,進門就奔了來:「娘!」
倒是明沅看見顏連章正摟着紀氏,慢了一步,紀氏一把將澄哥兒摟在懷裏,顏連章卻拉他:「你娘身子弱,可經不得你這
第24章 阿膠固元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