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壓得低低的,鄭家位子靠前,卻無人在意,吃了重陽宴出來,鄭夫人在車上還嘆得一聲:「聖人也太過了些。」
這話也只能在兒媳婦跟前嘆一回,旁的地方也輪不着她說,明潼先不作聲,聽見鄭夫人說這話,也跟着一嘆:「太子殿下真是有雅量的人。」
這句正說在鄭夫人心上,明潼光是聽鄭衍平素里說話,也知道鄭家是支持正統的,他不過見着太子幾回,就太子長太子短說個不住,一腦門子的正經嫡支,背地裏還罵榮憲親王嬌縱,不堪大位,說到激昂處,恨不得為着太子肝腦塗地。
明潼自來也不給他澆冷水,腦子燒得發熱了,往外頭吹吹風便成,他一個三品雲騎尉,就是想替太子作什麼,也落不到他頭上,為着他叫上一聲好,拍一回巴掌,讓他覺得妻子明白他的抱負,便成了。
就是鄭夫人,她也是指望兒子能出息的,可要替太子站到於家的面前挨冷箭,她頭一個就不答應。
小篆拿了濕帕子給明潼擦衣裳,鄭辰轉了眼珠兒:「好嫂子,我去母親那兒求鑰匙,你替我想法子好不好?」
明潼伸手颳了她的鼻子:「早替你想好啦,我自個的妹妹倒沒勞動我,替你倒快把頭髮給愁白了,咱們往棲霞山上上香賞紅葉去。」說着又看她:「你哥哥那兒我能替你圓着,母親那兒可得你去說,可別叫她當着我愛往外跑呢。」
鄭辰彎了眼睛一笑:「知道知道,我去求娘,她也好些時候不曾上香了。」佛寺裏頭不比外面看的那樣嚴,棲霞山上又有大小石佛可看,若說是看石佛碰見了,說得幾句話,也不算不規矩。
明潼求的是鄭家那幛天一樓的鑰匙,裏頭收藏得許多頭一代文定侯的手扎藏書,他初時建得此樓,規矩就是這裏頭的書絕不外借,只自個兒一個躲在裏頭寫寫畫畫,要麼就吃醉了酒躺在大石頭上,要麼就是把自個兒關在天一樓里。
明潼聽得鄭衍說過一回水滸,說的無心,聽的卻有意,她關在深宮之中,於前頭起事知道的並不多,可這裏頭還確有些是對得上號的,不過一群土匪,就把朝廷逼得要招安。
這書原來到處刊印,如今卻實難買,連說書的都不說這些個了,一樣是鄭家出的話本子,那些個你情我愛的,聽的人多賺人眼淚,又不擔干係。
「擔干係」三個字,是書肆夥計說的,叫學出來給明潼聽,她打着給鄭衍收羅書的旗號叫人出去的,回來報給她聽,她立時覺着不對,這三個字,往小往大都能說,如今卻有些個別樣意味了。
初時知道文定侯,男人家嘆他建的不世功勳,女人家卻嘆他風流多情,明潼獨嘆一個長公主,家裏如今還供着她的繡像,告家廟的時候,她還仔細看得一回,上邊的畫像與尋常畫像再不相同,鄭衍告訴她,這是文定侯親畫的。
琴棋書畫,凡他沾得一樣,必與旁人不同,就連這人物像也不一樣,這許多年下來,長公主那一雙眼睛不論你站在何處,都似正在看你,再不曾見過這樣運筆上色的畫卷。
明潼原來只啐男人沒良心,知道的越多,越是敬佩起來,外頭那些個話本竟沒戲說,文定侯確是樣樣來得,只子孫後代,沒一個立得起來的。
鄭辰果然求了天一樓的鑰匙來,六月初六的曬書節那一日,明潼只遠遠看着下人把書拿出來翻曬,曬的地方都編得號,曬完了再原物放回去。
這樓頂上並不封住,開得兩邊窗,是能通氣的,雖則年代久遠,卻不曾霉壞,就像在開口的院子上頭又騰空搭了個卷棚,飛檐擋去雨水,四面架空又能通風。
上面天一樓三個字兒是刻的篆字,鄭家能見着的原來風貌的地方俱是奢華的,只這幢樓看着卻全上了黑漆,鄭辰見着明潼抬頭去看兩邊的磚雕,手往欄杆上一扶,道:「這上頭裹得鐵皮呢。」
怪道是黑的,這麼看着,裏頭倒是銅牆鐵壁,門一開,就先聽見鳥雀聲兒,撲騰得會翅膀,這才安靜下來,兩處漏光,印得地下暈出一個光圈來。
鄭辰叫明潼吊住了胃口,一直不曾問她想來做甚,等進來了才這問:「見着了吧,陰森森的,哪有什麼好瞧的。」
明潼抬頭轉身,叫着旋天鋪地的書格給驚住了,這裏頭的書架子,竟是圓的,站在當中往上看,只覺得一層層都是書。
鄭辰扁了扁嘴
第216章 桂花金糕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