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滿面喜色:「這倒是樁大喜事了。」吩咐情給來報信的賞了兩吊錢作賞,轉頭就叫起明潼來:「咱們趕緊着家去,沒成想這樣快就要備賀禮了。」
明潼手上的桃花酥叫她捏碎了半邊兒,全撒在衣服上,剎時之間臉色慘白,還強自鎮定,立起來笑應一聲:「知道了,我就這吩咐下邊套車。」
匆匆說了這一句就往外去,叫暖風一吹,竟細密密的出一層冷汗,只覺得背脊後邊一片濕意,走了兩步,腳下一個踉蹌,叫小篆一把扶住了:「姑娘怎麼着了?可是着了風?」
天暖得跟夏日裏似的,除開頭一日還飄些牛毛細雨,後頭一日比一日熱了,便是這樣的日子最易傷風,小篆關切的看看明潼,明潼卻捏緊了袖子把手上的冷汗抹乾淨,擺擺手:「無事,你去吩咐下邊套車,幾個房裏的東西留人下來收拾就是。」
小篆送了明潼回屋,扶她躺下,明潼蓋了薄被還只覺得全身發冷,不該這麼早,許多事她不記得了,因為不記得不敢妄動,什麼叫牽一髮而動全身,只看圓妙觀中太子拜見張仙人就能知道了。
旁的她不記得,可她記着,大姐姐有了身孕的時候,成王已經在外邊開了府,傳到宮裏頭,各處都有送禮,她還問司繡坊要了金線,那時候她只是太子婕妤,按着份例並不該有那許多金線,可為着太子寵她,是太子妃身邊的宮人去為她討要來的。
這些金線密密掐邊,給大姐姐腹中的孩兒裁了一件小衣,可這件小衣還未做好送出去,彭遠就謀反了。
怎麼算日子都該往後再推,等她進了宮才是,明潼扶住額頭,過得越久,這些細節越是淡,她心裏只剩下對入宮的恐懼和對太子成王的忌憚,不經得這些,許還想不起來。
說是叛軍一日奪三城,金陵城裏人心惶惶,米價飛漲,連後宮之中都有好些日子沒有北邊來的奶乳子吃。
聖人還為着這個發過好大一場脾氣,前邊在打仗,他想的卻是御膳房裏連着幾日就只上一回奶皮燒餅。
這些事原來於她不過浮光掠影,後宮裏頭女眷彼此之間說笑一回,還不得當着人說,到這會兒她卻思量起來,既是無乳子食用,那就是從北邊打起來的了。
原來太子不說,她就不問,前邊擺出一付金甲鐵衛的模樣,後宮裏再無人擔心這個,不能到花園子裏頭樂,便關在宮室里樂,千秋風箏放不得,便打起葉子戲來,太子妃還查過一回賭局,罰了好幾個寶林采女。
外頭那些事,也只太子妃知道的多些,面上卻不露出來,在她心裏,這些個事加起來都沒薛寶林要生孩子更緊要的。
明潼還有印象,大姐姐這胎,同薛寶林那胎是一道懷上的,只大姐姐生了女兒,薛寶林生了兒子,那麼軟和的太子妃,因着出身不高,被各路的母妃苛責,元貴妃更是拿她當作自家兒媳婦,想排揎一頓立時就能尋着由頭。
哪裏知道就是這樣的太子妃,花不動水不響的,就把薛寶林治死了,孩子順理成章的歸給了嫡母看管。
太子也是很喜歡那個圓圓臉小兔子似的小姑娘的,可他知道薛寶林死了,也不過喝了一回酒,倒在床上嘴裏呢喃的也還是外頭戰事如何。
那是明潼頭一回聽說,米價飛漲,各處都有逃難的,州府先是施粥放糧,後來拖的本地人也沒得吃,乾脆關着不開城門,那些個人就活活餓死在外頭,餓殍遍野,一到春日又是瘟疫,太子竟還高興,抓了她的手腕子問:「你說,這是不是聖人的壽數到頭了。」
臉上又是興奮又是狂熱的模樣讓她生生打個冷顫,他說的是壽數,是帝王的壽數,說完這句便睡死過去,明潼惶惶然立着,也是這樣的天兒,三四月里,枝頭柳葉才剛出芽尖尖,窗戶全開着,夜裏的風也透着暖意,可卻叫她出了一身冷汗。
明潼立即送信叫母親趕緊往江州鄉下去,便是要打進來,總是要先打到金陵城,直到聽見大姐夫打了勝仗,形式翻轉過來,一日一回的捷報送到御案前,這才定了心。
如今聽說大姐姐懷孕怎不心驚,日子不對,是這胎沒保住,還是又變化了。明潼才躺得一會兒,紀氏便來看她:「這是怎麼的,才剛瞧着你不對,哪兒不舒坦了?」
明潼一笑:「像是絞了腸子,歇會兒便好了。」
她小時候也常常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