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一時之間竟無法答她,黃氏能來開這個口,心裏就已經打算好了,她自家也知道這點子心眼絕難瞞過紀氏去,可擺在紀氏前邊的也明白的很,紀舜英實是百里挑一人的人選了,錯過了他,往後再難有這樣好的了,如今看起來,還是明沅配不上他。
他這個年紀,縣試第一府試第一,再往後還有一個院試,若再得中,就是小三元了,這樣的人不說百中無一,便是千中萬中也無一人,科考路便是青雲路,鯉魚躍了龍門,身價就此不同。
黃氏知道這個兒子要壓是不壓不住的,他十來歲就能玩心眼把嫡母陷進苦水裏,往後又怎麼還能壓得住他,照這個勢頭必是跳得高的,既壓不住他,只好想法子拖一拖。
除了出身,他身上還有什麼好攻訐的,黃氏腦子一轉就先想到了親事上,似這樣的兒郎,外頭也有不問出身肯把女兒下嫁的,雖如今尚無這個苗頭,可若是這一回中了秀才,博了個出身,再往下考舉人考進士,說不得師長裏頭就在青眼相待的,肯把女兒許了他。
天地君親師,不說黃氏自家不好反口,紀家這些個只怕巴不得,到時候再拿什麼拖住他?外頭有了丈人幫襯,裏頭又個出身好的姑娘幫着操持,黃氏再想拿捏也拿捏不住。
黃氏到得此時方才懊悔起來,早知今日舉步維艱,倒不如做個糖里□□,面上蜜團團,便有什麼打算也只放到肚裏。
外頭這樣的嫡母也並非沒有,把庶出兒子捧上了天,不打不罵的泡在蜜糖里,把骨頭泡得酥了,還想着什麼上進,往後也不過一個紈絝。
黃氏不是不知,先時不曾想着,等想着了也晚了,她前頭忍得那些年,等有了親生子揚眉吐氣了,便再忍耐不住,那些個百般忍耐的婦人,又要捱多少時日才換得一日鬆快。
事已至此,兩邊都不曾想着修補,扯着遮羞布作甚?黃氏到這上頭卻又明白起來,定下明沅的好處數之不盡,最要緊的一條就是她年紀小,挨到及笄過門,舜華的親事也能一併辦了,若早個一年,說不定連兒子都生了出來。
顏家這樣的人家,規矩教條一堆,又是姑奶奶的婆家,黃氏自家就能尋出一堆由頭來,不許紀舜英先生出庶子來,男人家到那時候豈有不想的,天然就把正室妻子恨上了,她進得門沒個依仗,除了來討好婆婆,還有什麼地方能叫她立足?
年紀小嫁妝厚,還沾親帶故,一樁樁一件件都想到了,只等着紀氏一點頭,她若是往紀老太太跟前去說,由着老太太定下,下頭的再沒一個好質疑這樁婚事。
卷碧上了三清茶上來,黃氏託了茶盅兒抿上一口,清火去燥的茶自然是很苦的,才剛咽下蜜去,再飲一口苦茶,原來八分苦,更添了兩分,她把這茶在舌尖上滾了一回,方才咽下去,心頭有了成算,這事兒是不成也是成的。
紀氏遲遲不語,她心底來迴轉念,猶豫難定,若是嫡女還要挑剔他的出身,可既是庶女便沒了妨礙,顏家如今這個聲勢,出得一個王妃一個侯夫人,再往下還能挑什麼樣兒的人家出來說親,才不顯得低了?
於顏家來說這樁婚事只有好處,便是對紀氏也只有好處,可放到明沅身上好,這親再算不得好,紀顏兩家是親上加親,嫁過去的女兒呢?頂頭有個難纏的婆婆,嫁的又是年歲相差這樣大的丈夫,進得門還不知道怎麼受磨搓,若是夫妻不合,更叫黃氏襯願了。
為人莫作女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嫁人只好比是二回投胎,看着是花團錦簇的良緣,裏頭卻連芯子都爛成破絮條了。
紀氏遲遲不答,黃氏不耐煩起來:「我往別家去尋也不是不能,不過為着往日一點情份,才先想着你來,我也不拿話哄了你,也哄不住你,你自家想了,使了人來回我。」
黃氏家裏一攤子事,等不到紀氏的回話,她也不再多坐,總歸好壞擺在哪兒,她再不信紀氏不動心,伸手拿帕子按按嘴兒:「家裏還有事,老太太要過大壽了,許多東西要預備,你可緊着些,說不得就有別個捷足先登了。」
同來時一樣,風風火火去了,留下個難題扔給紀氏,紀氏使了喜姑姑送黃氏出去,自家撐了頭靠在引枕上頭,等喜姑姑回報說人送到了二門上,她才徐徐吐了口氣:「姑姑去把府庫單子拿出來,我給老太太擇一份生辰禮。」
喜姑姑應一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