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焙烙火矢?」
小早川景隆已無法在中軍安坐,他快步走至軍陣高地,眯起細長的眼睛極力望向原野合戰之處。
所謂的焙烙,其實是陶罐手雷,因北宋武經總要對這類兵器稱為『鐵烙錐』,因而沿襲名稱為焙烙,不過這種兵器多用水戰與守城,小早川景隆還未見過其用於野戰。
而且射程太遠,幾乎與長弓齊平,小早川景隆活躍於瀨戶內海,對水軍兵器極為熟悉,因而根本不會發生誤認為焙烙的錯誤,這更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等敗軍逃回問個清楚。
毛利氏真正當權者景隆身着大鎧頭戴上世紀主流的吹反大兜,一身裝備非常老派,抱着手臂向戰場指點,向部將分析局面,雖局勢不容樂觀但語氣非常輕鬆,道:「我軍敗局已定,受敵軍火器所擊,陣勢散亂衝擊,只有一一為敵所殺之窮途。」
「敵軍是長短兵器配合作戰?那個遮擋戰場的長兵叫做狼筅吧,聽說是明國專門克制海賊野太刀造的。」小早川景隆極力想要看清,但終究還是徒勞,他撇撇嘴有些可惜道:「胡賊軍陣嚴整,再做交戰,如果依然先發火具,切記約束足輕,不可慌亂。」
「可先讓部下散開,在敵軍火具放完後再結密陣,這種東西他們帶不了太多!」
「此戰會有點難,但無傷大雅,我瞧他們兵力不足,糧草也不會充足,既不能攻城,退軍又不甘心,還不敢貿然來攻。」景隆已不想再看口羽春良是如何兵敗的了,他走回本陣道:「最壞的結果,不過三兩日與其相攻一陣,我們知道胡賊有火具、有鐵炮,不易力敵。」
在戰國時代的日本,想要找出一個有大局戰略的人很難,哪怕是相對的大局戰略,畢竟一方水土一方人,他們有自己的生存思路。
但毛利氏是擁有大局戰略土壤的武家之一,他們有最多的土地、最多的兵力,領導這樣龐大家族的大名,需要從全面着眼。
景隆不是大名,但他有與大名相近的權力,他說道:「乾淨利落地取勝很難,把他們拖在這就好,拖在這山吹城下,沒有明軍相助,三月之內兄長就能將尼子家趕盡殺絕。」
「那隻不死心的鹿,一定要將他討死。」
小早川景隆的兄長是吉川元春,所歷戰役無一敗績的毛利氏頭號猛將,攻滅尼子家的是他,壓制山中鹿介復興尼子家的也是他,從來沒輸過。
至於口羽春良的勝敗,已無人在乎,先作大將以往被派出都是為了取勝,但面對未曾有過交手的明軍,派出先鋒只是為了看明敵軍戰法,以圖在之後的交戰中取得優勢。
小早川景隆的一切部署都是最正確、最有利的選擇,唯獨漏了一點。
不論他是否告知口羽春良,陣前已指派曾在長門國數次力挫大友家攻勢的猛將天野隆重率部接應,即使局面不是死戰,也會被打成死戰。
實際上不論哪個國家,正常戰鬥都極少死戰,戰鬥目的也從來不是趕盡殺絕,一兩成失去戰力就足夠讓陣形散掉,陣形散掉餘下兵力不成組織,自然就成了潰軍。
尤其在戰國時代的日本,農兵足輕是很少往死里打的,能拼死作戰的都是武士,但主家不能承受作為骨幹的武士統統為死戰陣亡,所以戰事都留有餘地。
這就好像旗軍戰死幾百陳八智不心疼,但要突然把他手下炮隊幾百人弄死,他能不管不顧地跟人打生死。
但在戰國時代的日本還有個人例外,就是被稱作魔王的織田信長,他打仗是往死里打。
擺在口羽春良面前最艱巨的問題,是大龍當前,沒有數倍兵力,不是他想退就能退的。
通常戰事留有餘地,但那只是通常,王將軍此次接到的命令是這七八百人一個不留全部打死。
「向敵軍兩翼發小旗箭!」
兵隨令走,令旗招展之間,左右兩側接連兩支小旗箭在敵軍兩翼後陣炸開,將剛想退走的足輕大部又炸回陣中。
對戰事潰散、逃跑已成習慣的足輕們而言,與不可戰勝之敵作戰失敗沒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想跑不讓跑!
「兩翼兩個百戶將鳥銃手留下,帶兵向左右佯退,敵軍追擊就放小旗箭,把他們向我這逼!」
「所有鳥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