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一個「匠」。
工匠兩字古今寫法都一樣,連字繁簡不同,但字形簡單,許問還記得。
對於初學者來說,貪多嚼不爛,許問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教完五個字就不教了,讓連林林自己去練習。
連林林一開始還開了幾句玩笑,現在卻表現得非常認真。
她一筆一畫地重複害寫着這五個字,寫滿整片泥地,就撫平再來一遍。
夕陽落下,月光生輝,區區五個字,連林林足足寫了上百遍。許問耐心地陪着她,也不催促。
最後,她終於回過神,抬頭看了眼天色:「啊,這麼晚了!」
「嗯,累了吧?回去吧。」許問說。
「等等!」連林林跳起來,結果可能是因為蹲得太久血脈不流通,一個跟頭栽了下去。
許問完全沒留意,伸手去拉沒拉住,眼睜睜地看着她一頭栽進了泥坑裏。
泥坑很淺,不干不稀,糊了連林林一身。她雙手拄在稀泥里,一時間沒有動靜。
許問有點擔心,叫道:「小師姐?連林林?」
「哈哈哈哈哈!」連林林突然倒過來,一屁股坐在泥坑裏,哈哈大笑起來,「我怎麼這麼傻,簡直受不了自己,哈哈哈!」
許問一愣,也被她逗笑了。
清脆爽朗的笑聲迴蕩在蘆葦叢中,連林林跳起來,隨手一抹身上的泥,說:「謝謝你教我認字,我有個好東西給你!」
說着,她跳到一開始偷偷地藏了東西的那裏,又搗鼓了一陣子,小心翼翼地捧過來一個網兜。
月光照在她的雙手上,仿佛有銀光在其中跳躍。
「這是什麼?」許問探頭去看。
網兜里跳動着一些大大小小的蝦,通體潔白,外殼透明得好像會發光一樣。
「白蝦!可好吃了,來,給你一個。」
她在一邊的水裏洗了洗手,拿起一隻白蝦遞給許進,又自己拿起一隻,示範着吃給他看。
透明的蝦殼被剝開,裏面的肉越發顯得白亮。她一口咬了進去,一邊吃一邊催促許問:「吃啊,很鮮的!」
許問以前也吃過生蝦,但都是在日式料理店裏,由師傅處理好了端上來。站在月下的湖邊直接剝活蝦吃,這還是第一次。
然而,當他剝開蝦殼,把蝦肉放進嘴裏,那種鮮甜的感覺瞬間在口中化開時,他突然對這個世界有了真實的感覺。
口中的蝦是真的、眼前的人也是真的、所有發生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的。
這個世界曾經存在感,現在也完整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他所有的經歷、所有的感受、所有學到的東西,全部都是屬於他自己的。
這一天晚上,許問並不像前幾天那樣一躺上床,瞬間就能進入無夢的睡眠中。
他躺在床上,聽着周圍此起彼伏的鼾聲,強忍着翻身的欲望,思考着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
他接受了一份遺產,遇見了一個人,奇妙的事情從此展開,他因此來到了這個世界。
莫明的,他想起了在帝都的小樓里,劉阿婆問他的那句話。
人活一世,是為什麼呢?
我到這裏來,又是為了什麼呢?
他想着連林林,想着呂城,想着身邊這些少年。
月光透過竹窗,照在他的身上。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雖然昨天睡得遲,還失眠了一會兒,但第二天早上許問並不覺得疲倦,跟平常一樣精神。
他如常挑完了水,又去劈柴的地方看了一眼。
之前幾天,呂城都會提前完成工作,然後等他一起去黃字坊。
但今天,柴全部劈好了,呂城卻不見人。
聯想起昨天傍晚發生的事情,許問笑了笑,一個人去了舊木場。
剛剛踏進舊木場大門,他就停下腳步,愣住了。
堆放舊木的棚子旁邊開闢出了一塊空地,上面整齊放着好幾個木架。
架子大而厚實,一看就是貨架,跟許問之前設想的一模一樣。
他沒想到,他昨天才跟連林林提起來,今天就看見了。
連林林正站在木架旁邊,手指輕輕撫摸着它的
013 月映葦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