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
禮藝有五禮,祭祀之事為吉禮,喪葬之事為凶禮,軍旅之事為軍禮,賓客之事為賓禮,冠婚之事為嘉禮。
此時老者行賓禮,氣勢滾滾而至,威而不嚴,令人心折,卻是無形中反客為主,仿佛他才是儒道的真正傳承,小聖賢莊上下,都成為了鳩佔鵲巢的小人。
這種直撼心靈的衝擊,讓伏念和顏路都身形顫動,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淌下,衣裳早被浸濕。
「君子賢而能容罷(pi),知而能容愚,博而能容淺,粹而能容雜!」
然而就在這時,荀夫子開口,郎朗聲音,傳遍整座六藝館。
人無完人,金無足赤,這番話正是暗諷老者一入小聖賢莊,就咄咄逼人,無容人之量,失之於禮,現在反倒行以賓禮,不是君子所為。
不僅是嘴上的駁斥,荀夫子雙手圍攏,同樣一禮。
這一禮非六藝中威嚴肅穆的祭祀禮儀,而是蘊含着主人歡迎客人來訪,探討學問,交流思想的誠摯與熱情。
何為君子?
以仁為恩,以義為理,以禮為行,謂之君子!
兩相對比,老者所行的儒家六藝就拘泥於形式,反倒受其驅策的天地元氣,轉向荀夫子一方,隱約間有華美樂聲響起,鸞鳥和鳴,泉水潺潺。
「諸子!聖賢!請指教!」
別說儒家上下嘆服,顧承也藉由老者開口,語氣中透出歡欣。
但天地金橋並沒有放棄。
這件水鏡學宮的玄器,其內的器靈或許也是某位儒家先賢,但顯然沒有認可荀子之意。
因此他再度雙袖一展。
這一展,周遭的雲氣竟然飛速涌動,在身前形成一道虛影。
這虛影高冠古服,面目端方,仿佛老者體型的放大,又似乎融匯了天下萬千讀書人的信念,無數意志的加持,那氣息震撼着每一個觀戰者的心靈。
公孫玲瓏龐碩的身軀連連後退,嘭的一下翻進水裏,儒家弟子心旌動搖,癱倒在地,伏念、顏路和張良的臉色也變得慘白,搖搖欲墜。
「吉!」
只因老者這次施展的,是儒家六藝中,最強的一式。
禮為六藝之冠,吉是五禮之冠。
祭祀天地神鬼!
頓時間,風起雲湧,世界的意志仿佛都被加持到這虛影之上,流露出一股天人合一,執掌蒼穹的無上氣魄,再徐徐拜下。
這一拜,是真正的天地之力,大道之下,無可抵擋!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然而荀夫子對於天人之間的關係,看得卻是極度的冷靜。
天不為人之惡寒也輟冬,地不為人之惡遼遠也輟廣,在荀夫子眼中,可制天命而用之,也就是說,人類只要掌握了自然規律,就可以利用它為自身服務,而不是把人的意志,強加給天,去改變規律。
這種觀點無疑是對禮的「褻瀆」。
吉禮之所以是五禮之冠,正是因為它是對蒼天的祭祀,結果荀夫子反過來要用天。
顧承卻露出讚賞。
在後世之中,許多儒家學者尊孔孟貶荀子,斥責他背離了孔孟儒學真傳,而走入異端他途,實則這才是真正的繼往開來,融會貫通,創立屬於自己的新學派。
「大道之勢,從來不是墨守古禮,隨波逐流。」
因此面對吉禮的龐然威壓,荀夫子步步前進,不急不緩,充斥着永不動搖的決心。
禮,也是理!
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既然是儒家較量,便以理服人!
這一刻,老者躬身,荀子行步,兩位儒家宗師級的人物爭鋒相對,此前消散的書文金字,再度浮現。
文氣四溢,精神融入,洋洋灑灑,字字珠璣。
兩人的思想,正式碰撞。
「咦,這天地金橋的器靈,是董仲舒所化?」
顧承既在戰中,又是俯瞰全局的旁觀者,荀夫子所現的自然是《荀子》,老者周身的金字,卻是《春秋繁露》。
這天地金橋的器靈,竟也是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