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能力數一數二,他敏捷地爬到半山腰,一眼就看到了媽媽、黃金子,還有幾位高中同學,他們都立在一塊墓碑前。墓碑上鑲嵌着一張照片,那裏面的女孩齊肩短髮,溫柔靜默地看着他,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女朋友。
喬楠頓感天旋地轉,從未覺得這個世界如此荒誕。他消失了三個月,這三個月里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不是他已經死了,空留靈魂在人間飄蕩,看着這一幕幕匪夷所思的鬧劇?
他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驚悚的笑聲嚇壞了他的同學,也嚇壞了李蘭芝。黃金子鼓起勇氣,顫聲喊了聲「喬楠」,卻被喬楠喝住:「你們都他媽的逗我呢?」
喬楠瘋瘋癲癲,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拉他。李蘭芝放下手中的紙錢,抓着兒子的衣服把他拽到墳前,分外冷靜地說道:「既然回來了,就好好送她一程。」
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鑲着她的照片。她的嘴角往上翹着,微笑着注視着自己。他在山林里做的那場夢,夢裏她就是這般模樣。
喬楠伸手去摸她的臉龐,可就像為她採花那樣,縱然他伸手了,但卻怎麼也觸碰不到。仿佛他們之間,有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
黃金子紅着眼睛,將一個盒子遞給喬楠,小心說道:「喬楠,這是她最珍貴的東西,她讓我轉交給你的。」
喬楠瞥了一眼,就什麼都看不清了。
高三畢業那年,他送給她一個抽繩牛仔包,她一直背着。她笑着說,「這是我肩膀上的指環」。
大三那年,他送給她自己親手做的收音機,告訴她,他不在身邊的這些日子,就讓收音機代替自己哄她入睡。
她的書終於出版了,封面淡雅唯美,一如她的文筆。
裏面還有一封信,應該……是她寫給自己的遺書吧?
喬楠不忍接過箱子,更確切地說,是不敢。他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個趔趄,差點兒跌坐在地上,原來是媽媽扶住了他。
李蘭芝又說了一遍:「振作起來!既然來了,就好好送她最後一程!」
喬楠愣愣地說:「我是在做夢,冬梅不在這裏,她在新加坡,她在那裏做交換生……她說,她說那裏的商科是全世界最好的,在陪我駐紮邊疆前,她想利用最後的機會,好好學習……」
黃金子泫然道:「沒有什麼新加坡,她一直都在北京。」
喬楠自顧自地打斷了她的話:「她給我發過郵件,發過新加坡的風景,路上有很多椰子樹,有很多情侶在散步,她交換的學校還有一個大牌坊……」
「她沒去成,那些照片,是她跟學妹要的。」
喬楠的目光已經失去了焦點,卻還在自言自語:「她給我打了好多電話,都是國際長途……」
「她的手機卡被設置過了,所以不會顯示號碼,那是我幫她弄的……」黃金子已泣不成聲:「對不起,喬楠,我不該隱瞞那麼久。其實,每次都是我陪着冬梅去找你的,因為我擔心她的身體支撐不住,可以隨時照顧她。你一回頭就能看到我,可是你的視線都在她身上,沒有看到我的存在;你去清華軍訓的時候,她正在醫院接受化療。醫生要求她待在無菌的環境裏,可她想你想得厲害,偷偷去清華看你了。她體力不支暈倒了,我跟她一起上了救護車。她怕你看出端倪來,把我趕走了,讓我跟你赴約。所以,那天在五道口,我遲到的原因不是我們班同學暈倒了,而是冬梅暈倒了……」
思緒飛快地回到了秋季,在碩大的清華園,一輛急救車衝散了整齊的隊列,呼嘯而去;在熙熙攘攘的五道口,他救下了一個富二代妹子;黃金子來赴約的時候,滿頭大汗,神情疲憊……
喬楠靜靜地聽着,想着,他不哭不鬧,就那樣愣愣地盯着墓碑。但是他挺拔的身子垮得厲害,誰都能看出來,最後一絲力氣,也已經脫離了他的身體。
李蘭芝深知這樣最傷身,她勸道:「想哭就哭,想怎樣就怎樣……」
「你想讓我怎樣?!」喬楠突然變成一匹惡狼,指着媽媽吼道:「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知道了卻不告訴我?」
喬楠的暴怒讓所有人都啞了火,他把力氣耗盡,聲音也變得沙啞:「你,你什麼都瞞着我。我明明可以陪她一段時間,可你告訴我的時候,已經這樣陰陽兩隔;我不該相信你,我以後再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