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萬物復甦,一切生機勃勃。
群山環繞之處,一個村子世世代代的生活在這裏,繁衍生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清風拂過,花香怡人,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綠意,除卻那層層壘石的梯田,露出大片大片的黃土,雖無絲毫綠意,但卻熱鬧非凡,復光村的村民正在地里忙活着。
村東頭,石頭壘成的圓形圍牆裏,四間黃泥房,房頂無半塊瓦片,厚重的茅草由藤蔓編成四四方方的墊子,一層又一層,蓋在屋頂,雖不美觀,但足夠遮風擋雨。
院中一口水井,左側用木柵欄圍了一個雞窩,養了四隻母雞,房屋後頭是一片菜地。
那,便是楚家。
此時,楚家男人皆在地里忙春種,除了行三的楚三川,村里唯一的秀才,楚家的希望,即便芒種時節,依舊穩穩坐在家中,勤奮苦讀。
不過,今日的楚三川卻無往日那般專心,視線總是不經意的透過窗戶,向門口望去,眉宇間極為複雜,興奮,焦躁。
少許,只聽「哐當」一聲,楚三川放下手裏的書,猛地站了起來,許是太急,膝蓋磕到了木椅子,身子踉蹌一下,他隨手撩起灰色長袍,三步並作兩步,走出房間,絲毫無往日那般沉穩。
原來,一個高挑的村婦急匆匆的進了大院,正向這邊走來,雖極力掩蓋,依舊藏不住眼底的喜色。
「如何?」楚三川有些急切,聲音竟有些顫抖。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劉氏睨了他一眼,眉眼間皆是得意之色。
「多少?」
「足足有十兩銀子!」劉氏伸出手指比劃着,壓低了聲音說道。
「十……十兩!」楚三川震驚了。
「我也被驚到了,一開始也沒想到那個賠錢貨這麼值錢,這次運氣好,剛好葉家的二公子選丫頭,也不知怎麼的就看上那個賠錢貨了,這才賣到了這個價!」
劉氏三言兩語,將過程說了個大概。
「十兩銀子,分出二兩給楚鴻考府試,餘下的我們存下,相公鄉試之時,也可多些銀兩。」劉氏很是精明,回來的路上,就已經盤算好了這銀子的用途。
絲毫不認為,賣了大哥家的外孫女兒有什麼不對。
「你做主就好。」楚三川眉間已松,恢復了平素那讀書人的清高模樣,轉身回房,繼續苦讀,為鄉試做準備。
得了銀子的劉氏很是高興,腳底生風,回到臥房,從暗紅炕櫃裏,取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妝盒,打開小銅鎖,裏面竟整齊放着兩串用麻繩串好的銅錢,估摸着二兩半是有。
要知道,像楚家這樣的農戶,一年滿打滿算,也就二十兩銀子的進賬,除卻平日花銷,每年能剩個五兩銀子已是可喜。
可是,劉氏竟然能私下存下這筆銀子,怎能讓人不驚訝?
劉氏將錢袋裏的十兩碎銀倒在手心裏,手指撥了撥,將八兩碎銀放到了妝盒裏,重新用小銅鎖鎖好。
她剛想將妝盒藏進炕櫃裏,可看了看右手手心裏的二兩碎銀,又打開了妝盒,拿出手心裏的半兩碎銀,裝進妝盒之後,重新上鎖,藏好。
「不過就是一個府試,哪裏能用得上二兩這麼多,一兩半足夠了。」小聲嘀咕了一句,劉氏這才滿意的走出屋子。
楚家四間黃泥房最右邊,還有一個小小的茅草房,陰暗,潮濕。
一進屋,眼前一片漆黑,同屋外的光明,形成強烈的反差。
屋裏竟然連一件像樣的被子都沒有,炕上只有一破爛的草蓆,唯一的四方炕桌,暗的看不清顏色,還瘸了一條桌腿,用木塊墊着,勉強使用。
炕上躺着一個面色蠟黃的女子,身上蓋着一層由破爛布頭拼接而成的被子。
雙唇皸裂起皮,卻有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眸,同這潮濕陰冷的屋子,極其不協調。
楚楚眉頭緊皺,她究竟是到了一副怎樣破敗的身子裏?
這一瞬,她很是懷念她剛剛練成的馬甲線,不過,想來現在也已變成一壇骨灰了。
「姐,姐,我只找到了半塊大餅,你先湊合吃點,我不會讓三嬸賣了楚丫頭的,大不了我不考府試了。」一個小男孩急匆匆的跑進屋子裏,從懷裏掏出半塊硬的能夠硌掉牙齒的大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