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媽媽只是平鋪直敘的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一點也沒有添油加醋,更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或是譴責的意思來,——她是張氏的奶娘,說是下人,可在施府誰不拿她當半個主子看?便是到了常寧伯太夫人面前,都有幾分體面,自然說得施延昌。
可即便她沒有半句不中聽的話,施延昌依然沒等她把話說完,已然氣得滿臉鐵青,「霍」地站了起來,「那個畜生不如的東西,我這便打死他去!」
怒氣沖沖的大步往外走去。
卻被張氏忽然起身,攔住了去路,沉聲道:「老爺覺得只打二叔一頓就夠了嗎?這事兒只怕光打他一頓完不了吧,如今府里人人自威,長此以往,豈不得全部亂了套?更不必說寶兒遷兒都年紀還小,萬一嚇着了他們,或在帶壞了他們,就更是一輩子的事了,老爺還是三思的好!」
施延昌雖被弟弟氣得頭腦發昏,心智卻還是清明的,知道這事兒一出,張氏怕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一家子再在京城待下去的,他當然也不想他們再留下,可清如那邊,他又該如何交代?
好容易他有了升遷,有了不再看常寧伯府臉色,甚至反倒常寧伯府要反過來看他臉色的機會,他自然說什麼也不能錯過了!
所以才會不由分說往外沖,想着他先暴打了施二老爺一頓,打得他皮開肉綻後,張氏便是再生氣,只怕也不好說什麼,亦不好再堅持把人送走了。
那劉媽媽再得她器重,也終究只是一個下人,何況事情並沒發展到最糟糕那一步,她總不能明目張胆的表達在自己心裏,連幾個下人都比自己的小叔子更重要更尊貴吧?!
卻沒想到張氏明顯已看破了他的心思,攔住了他的去路,只得皺眉道:「那太太以為該如何?」
張氏冷笑道:「老爺心知肚明我以為該如何,又何必明知故問?」
頓了頓,放緩了語氣,「我知道老爺骨肉情深,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實在是二叔的所作所為太過分了,我每日還要如何好酒好菜的款待着他和二老?可老爺自己說說這才幾日,二叔便生出了這麼過分的事來,時間一長,不是更得變本加厲嗎?所以依我之見,還是儘早將二叔和二老送回老家的好,一來他們在那裏生活了幾十年,京城再好,又哪裏及得上家鄉?」
「這二來嘛,老爺也能更安心的忙公務,不至有任何的後顧之憂。今日也就是林媽媽趕到得及時,讓人將人救起來得及時,要是再晚片刻,人這會兒只怕早已不在了,就這樣,人也至今沒醒,誰又敢說不會鬧出人命?那一旦傳了出去,於老爺的名聲可不好聽,老爺難道想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嗎?至多我答應老爺,以後每年送回去的財物,都翻倍,管保不會委屈了二老和二叔便是,老爺意下如何?」
哪怕一年得送上千的銀子和東西回去,她如今也認了,只當是破財免災吧,她是真沒想到,世上還能有如此奇葩不堪的一家人!
施延昌就知道張氏會這麼說,也有些不高興了。
那好歹也是她的公婆和小叔子,她卻跟甩破爛似的,一刻都多等不得,不覺得自己不賢不孝嗎?家家都有難念的經,怎麼別家的兒媳和主母就不像她呢!
他沉默片刻,方淡聲道:「太太說得極是,二弟今日也的確太過分。可他們攏共才進京幾日,就要送他們回去,我實在做不出來,那可是我的親爹娘親弟弟,又與我這麼多年不見,如今難得團聚,我多少也該盡一點為人子的孝心和為人兄的責任才是。何況清如捨不得祖父祖母,至少在大事塵埃落定之前,她是一定不願他們回去的,若我們堅持,弄得最後大家都不痛快,影響了大計,豈非因小失大,丟了西瓜撿了芝麻?太太也三思的好啊。」
張氏聽他到了這個地步,還只想着糊弄自己,一句實話都沒有,似笑非笑道:「老爺確定真是清如捨不得祖父祖母嗎?我可問過她了,她沒有捨不得啊,所以說穿了,都是老爺自己捨不得吧!」
施延昌沒想到施清如當着自己和張氏完全是兩套說辭,心下很是惱怒。
那死丫頭到底想幹嘛,非要挑撥得他跟太太夫妻離心該高興是不是?
卻是有苦說不出,只得道:「我的確捨不得二老,烏鴉尚知反哺,羊羔尚知跪乳,我難道連畜生且不如嗎?何況我沒想留他們久住不走,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