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濕的,像是帶露的桃花,「我不喜歡長安,我想回家……我的家不在這裏……」
來到長安後所受的傷害,比她前面十二年加起來還要多。
她想回江南,她想回烏衣巷。
再扮成小書童去金陵書院讀書,再看一看謝容景蹲在牆頭插科打諢的模樣,再和寶錦、暖月鑽在被窩裏說悄悄話。
好想,
好想再游一回江南……
蕭廷琛替她揩了揩濕潤的眼角,「以後有機會,帶你回去看看。」
蘇酒趴在他肩上哭了會兒,又起來喝了兩勺酒。
她打了個酒嗝,暈乎乎起身。
蕭廷琛看着她原地轉了幾個圈圈,然後腳步蹣跚地捧來筆墨紙硯。
她把那些東西一股腦扔在圓桌上,難得氣吞山河:「研墨……嗝!」
蕭廷琛低笑,依言為她研墨。
少女鋪開長長的宣紙捲軸,挽袖提筆。
宣紙上出現了第一個名字:
蕭鏡貞。
蘇酒指着這個名字,雖是酩酊大醉,可水泠泠的紅眼睛裏卻滿是認真,「她,得死。」
祖母的身體,不說再活十年,至少也能多活五六年。
就是因為蕭鏡貞那些污言穢語,才讓祖母氣得重病纏身,過早離世……
蕭廷琛微笑。
他站在少女身側,提起另一枝毛筆,在紙上寫下第二個名字:
蕭瑞。
他聲音淡漠:「覬覦我家小嬌妃的美色,該死。」
蘇酒無辜歪頭,大笑着寫下第三個人名:
趙氏。
「排擠祖母,在長安城抹黑祖母名聲,該死!」
蕭廷琛提筆:
蕭秉文。
他蘸墨,「拿祖母的嫁妝為前程鋪路,幾十年來對祖母不聞不問,該死。」
燭火跳躍,小夫妻倆一壇接一壇地喝酒,宣紙上落下一個個潦草人名:
陸真真,陸香香,老國公夫人,李氏,元拂雪,容謠,容夫人,吳嵩,趙皇后……
以及蕭廷琛在朝中的一長串政敵名單。
蘇酒喝得雙頰酡紅,被蕭廷琛摟着細腰才不至於跌倒在地。
她抓着毛筆,一筆一划格外細緻認真。
紙上,出現了容徵的名字。
「欺騙我在先,害我父兄背負罪名在後……該死!」
她扔掉毛筆,撒嬌般摟住蕭廷琛的脖頸,整個人軟若無骨地吊在他身上,「困了……」
蕭廷琛替她捋開額前碎發,摸了摸她滾燙的小臉蛋,把她抱到焱石床上。
他替她掖好被角。
少女雙眼迷濛,「蕭廷琛,我要變得不一樣,不能再叫別人欺負我在乎的人。」
蕭廷琛溫柔地吻了吻她的眉心,「好。」
她沾上枕頭就睡着了。
蕭廷琛回到圓桌旁,面無表情地盯着那一長串名單。
各路妖魔鬼怪都在上面。
他憎恨的,蘇小酒憎恨的,都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