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河流看起來格外的清澈,不過今天的河邊卻結了一層薄冰。柳敬亭小心的在河邊找了一處合適的地方,然後蹲下身子敲破了面前的薄冰。
當他鞠起冰冷的河水匆匆洗漱過後,便一邊擦乾手上的水跡,一邊開始計算着,林丹汗的大軍已經離開多少時日了。
雖然柳敬亭這些日子來,表面上看起來一副心無掛礙的模樣,但是他心裏對於這場戰爭,卻充滿了不安。
在親身接觸過大明邊關的官兵和塞外的蒙古部落之後,柳敬亭終於隱隱感到,也許這場戰爭的勝敗,將會決定關外蒙古部族的勢力格局。
不過對於被囚禁於此的他來說,現在能夠做的,也不過就是默默的等待結局了。
唯一能讓他感覺有些安慰的,就是在他跟這些蒙古部落中的普通牧民接觸中。他發覺,這些普通蒙古人並沒有同明國打仗的心情。他們也不是很理解,大汗為什麼要征討右翼蒙古諸部的兄弟。
相反,這些牧民們都非常贊同,那位跟着他一起出使察哈爾部的黃教喇嘛所說的。蒙古人不打蒙古人,漢人和蒙古人都是兄弟,有什麼事應該坐下來一起商談,而不是以刀兵來決定事情的對錯的說法。
即便是在各部落的上層人士中,贊同這一說法的也不在少數。在遼東同後金糾纏了十多年後,察哈爾部的人丁同樣損失了不少,各部落都希望在遷移到蒙古右翼的草場後,能夠好好的休養生息一段時間。
同建州女真起兵之後,對四方的大小戰爭基本全勝不同,察哈爾部打了十多年仗,都是敗多勝少。因此普通的蒙古人對於戰爭的興趣,也就沒有女真人這麼狂熱了。
相比之下,察哈爾部內部的各部落,更為在意的,還是對於部落西遷之後,劃分給自家草場的位置和大小。
察哈爾左翼蒙古部族的西遷,從本質上來說,還是為了躲避兵鋒越來越利的後金國,因此這次西遷更像是一場逃亡。
曾經敢於下書給努爾哈赤,稱自家為水濱四十萬人之主的林丹汗,居然為了避開後金國的侵擾,而西遷部落去奪取右翼蒙古部族的土地。
當他這個命令下達之後,察哈爾左翼蒙古部族戰士們的自信心頓時就被打擊了。
雖然他們輕易的攻下了歸化城,但是卻無法讓右翼蒙古部族臣服於他們。甚至於,在不少左翼蒙古部族戰士的心裏,也開始看輕了代表蒙古帝國正溯的林丹汗。
如果林丹汗想要讓右翼蒙古部族屈服,不是憑藉着自己的德行和名望,反而是依賴於自身的武力的話,那麼擊敗了他的後金國,不是更值得蒙古部落去投靠麼。
在柳敬亭看來,大明和蒙古右翼部落的聯軍,能夠取勝的最大原因,大約就在於這些左翼蒙古部落中混亂的思想上了。
他直起了身子,遠處的太陽終於升上了天空,原本籠罩在草原上的那點薄霧,頓時被陽光所驅散了,露出了下方夾雜着各種野花的青草。遠遠望去,這就像是一塊色彩絢麗,圖案繁雜的織毯。
柳敬亭站在河邊,遠遠的眺望了一會,方才背着手重新向着身後山坡上的營地走去。
當他返回營中的住所,他的蒙古包內已經被收拾乾淨了。他在蒙古包中間的一張小方桌前坐了下來,就這麼盤腿坐在羊毛織就的地毯上,用了極具蒙古特色的一頓早飯。
不管是羊奶還是奶疙瘩,柳敬亭都吃的津津有味,完全沒有什麼不適之感。
當他堪堪吃了六、七分飽的時候,蘇日勒和克突然帶着一個人闖進了他的蒙古包內。
柳敬亭手上還拿着一個奶疙瘩,他還沒有張口發問,蘇日勒和克已經恭敬的向他彎腰行禮後說道:「尊敬的明國使者,這位是大汗派來的使者,他帶來了大汗的命令。」
站在蘇日勒和克身邊的那位武士,對着他微微欠了欠身,便毫無表情的說道:「大汗請你立刻去見他,馬匹就在外面,你若是準備好了,就出來吧。」
這位武士說完之後,也不待柳敬亭說話,就轉身走了出去。這讓一旁的蘇日勒和克,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柳敬亭把手上的奶疙瘩丟回了木盤內,雙手在身上擦了擦,才不慌不忙的站了起來,準備向門外走去。
「柳先生?」蘇日勒和克終於忍不住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