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烈日高懸,炙烤着這個六朝古都的土地。前幾天的陰雨留下的積水,早就被蒸騰一空,地面上再也看不出雨後的痕跡。
盛夏的金陵實在是太熱,就算是最調皮的半大小子,都懶洋洋地提不起精神。大人們三五成群,躲在陰涼地兒里乘涼避暑,往日裏繁忙的路上沒有幾個行人。道路兩旁排列的整齊的大柳樹,柳枝無力地垂下,只有樹上趴着的知了,依舊拼了命地聒噪。
就在這時候,金陵城的城門緩緩打開,遠遠望去幾個舉着旗子的士兵開道。慢慢地,越來越近,人越來越多,躲在樹蔭乘涼的百姓們,從陰涼中探着頭,好奇地看着這支清兵,
「打仗啦,不知道哪裏又要打仗啦!」
路邊柳樹下的老農,拽起自己手裏的水牛韁繩,低着頭就往遠離路邊的地方跑去。這些年來金陵也不太平,若是擋了兵老爺的路,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這支人馬呈一字長蛇陣,從金陵出發,一路南下。等到後軍完全走出金陵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黃昏。
如今江西是明清交戰的主戰場,在那裏各路人馬打得火熱,除此之外地方的清兵,已經都被洪承疇調來。
他留下了山東總兵柯永盛和他手下的四千兵馬守金陵,其他人都隨軍南下。
洪承疇來到江南,是多爾袞力排眾議之後任命的,在滿清朝廷中,反對的聲音不小。這樣一來多爾袞的壓力也大了起來,蘇杭失守、博洛戰死,這些都需要一場勝利來掩蓋。但是阿濟格、多鐸的兵馬,都撤回了北方,南方的清廷勢力捉襟見肘。
這段時期多爾袞和他的清廷實在是昏招迭出,沒有幾個決策是對的。但是怪就怪在,清廷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他們趕上了魯王、唐王的內鬥,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席捲江南。
但是這一次,因為多了一個扇動翅膀的侯玄演,他們運氣也就到此為止了。
蘇州城裏,蘇州首富顧有德大擺宴席,替自家女婿宴請紹興來的官員。顧家雖然富可敵國,本來也沒有資格做東,讓蘇州文武官員盡數到場作陪。但是自從侯玄演對外宣稱,自己是顧家女婿之後,這個商賈之家的地位,就發生了巨變。
顧有德等人都是盛裝打扮,比祭祖還要隆重,除了陪在侯玄演身邊的顧守正,其他男眷早早就侯在門口迎客。
紹興雖然奸佞成群,但是它畢竟是一群自發反抗滿清剃髮令的義軍打下的江山。在魯王的小政權里,其實不乏人才。今天要宴請的,就是這些人。
鄭遵謙、錢肅樂、孫嘉績、都是義軍的首領,其實被吊在城頭的熊汝霖,也是其中之一。但是這個人卻極力反對歸順隆武,甚至主張反攻福州。他的那點功績,跟這個罪名比起來,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熊汝霖世代都是浙東士紳,做官之後更是愛民如子,秋毫無犯。他做個好官或許可以庇護幾千個百姓,但是挑起內亂,讓滿清趁虛而入卻會害死幾千萬人。
內亂不知道耗費了南明多少財力人力,讓韃子坐享其成,奴役整個中原兩百年。國難當頭,現在可不是看一個人品性的時候了。在侯玄演心中,你就是聖人轉世、道德模範,只要你做的事會讓滿清得利,就罪該萬死。熊汝霖私德無虧,是個遠近皆知的好人,但是侯玄演絕不介意,用最狠毒的手段,來殺死一個「好人」。
和熊汝霖恰恰相反的,是今天席上的另一個人物,朱大典。
朱大典祖上全是貧農,放在那個動亂年代,就是政治成分最好的一批人。小時候家裏窮的叮噹作響,長大了做了大官以後,朱大典就將畢生精力放在貪污腐敗上了。他的前半生,用一句話就能概括,「泥腿子上台撈一把」。
就是這個人憎鬼厭的貪官,如果沒有橫空出世的侯玄演,他的人生軌跡是這樣的:
清兵渡江攻破紹興,奉命鎮守金華的朱大典,散盡家財,招募鄉兵,率軍堅守婺城,使清兵攻城近三個月而未得。最後,內無糧草,外無援軍,在新修的一段城牆被清兵集中的炮火轟破後,清兵才大舉燒殺入城,但朱大典依然頑強抵抗。直到將士大部分戰死,朱大典才從容召集家人、幕僚三十二人,圍坐在軍事指揮部——金華八詠樓的火藥庫旁,點燃了所有的炸藥以身殉國。
這還不算,一個貪官愛國即使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