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頓時跌入谷底,有些倉皇不安的說道,「咋辦?娘,大哥沒錢,馬家的彩禮可怎麼辦?他們要真的告我耍流氓,那、那我會不會坐牢?會不會挨槍子兒?」
這年頭的流氓罪可不輕,不死也能脫層皮。
牛老太根本不信安妮會沒錢,她恨不能立刻殺到省城找安妮算賬。
但,她沒時間啊。
牛老太在乎錢,可她更在乎小兒子,她決不能讓兒子蹲大牢、挨槍子兒。
咬牙切齒的罵了安妮好一通,牛老太最終還是不甘不願的拿出了二百塊錢。
她交給張大根的時候,故意滿臉愁苦的說:「唉,借了一圈才湊夠了二百塊錢,背了這麼多債,以後咱們的日子可還咋過啊。」
張大根從不懷疑母親會騙他,當下便感動的抹起了眼淚,更是拍着胸脯向牛老太保證,「娘,您放心,我、我和春華以後會好好孝順您的。」
張大根輕易被牛老太哄了過去,馬春華卻精明得很。
在聽了張大根絮叨「還是娘對我好,借錢也要給我湊彩禮」的話之後,便不着痕跡的說,「你們村真好,接連旱了兩年,大隊還能發錢。不像我們生產大隊,到了年底,一分現錢都見不着,收到的全是白條。」
張大根楞了一下,「我、我們村也兩年沒分錢了,給的也都是白條啊。」
馬春華又故作羨慕的說,「啊?兩年不分錢,你們村的人還能有餘錢借給咱家?」
張大根沉默了,他不傻,只是習慣了相信母親。
這會兒聽未婚妻一說,張大根猛然想明白:是啊,大隊都兩年不分錢了,去年連糧食都不夠,今年還是託了他家兩個嫂子的福,大隊的鄉親才不至於餓肚子。
可錢,真沒有!
農村人一年到頭就指望大隊的工分錢,大隊兩年不分錢,除了他張家有軍人津貼,其他人家,估計連幾塊錢都拿不出來吧。
自家都沒多少錢,又怎麼會大方的借錢給別人?
且這個別人,還是村裏有名的富裕人家!
可能嗎?肯定不可能啊,唯一的解釋就是,家裏其實有錢,可娘不想掏,想逼着大哥大嫂出。
大哥大嫂雖然掙工資,但在外面不比在老家,什麼都要錢,再加上大哥還要每個月寄回家13塊錢,自己手裏的錢肯定不多了。
大嫂說是有了工作,可她一個女人,又是剛參加工作,再能耐,還能掙得比大哥多?
大嫂回信說沒錢,張大根信。
而娘說沒錢,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撒謊。
娘,為啥要這樣?
難道這些日子他被馬家逼得這麼慘,娘就沒有看到嗎?
還說她最疼自己,哼,是最疼錢吧。
張大根抿緊了嘴唇,心中對母親開始有了怨恨。
牛老太並不知道最心疼的小兒子,對她生出了嫌隙,她正馬不停蹄的操辦張大根的婚事。
她想着,等辦完婚事,她就殺去省城找安大妮。
如果安大妮乖乖把工資寄回來也就罷了,如果她不願意——
哼,牛老太就會找部隊的領導,跟他們那好好說道說道這個不孝順、不團結家庭的兒媳婦。
如果安大妮因此而丟了工作,牛老太也不在乎,反正錢到不了自己手裏,安大妮有沒有工作,對她都沒有好處。
若真的鬧沒了安大妮的工作,牛老太反而會得意:看吧,讓你不孝順老人,現在被打回原形了吧,活該!
安妮不知道牛老太的齷齪心思,就算猜到了,她也不在意,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小、小安啊,有個事我想告訴,你、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啊——」
營長吞吞吐吐的說道,表情有些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