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醫憂勞心。」
亂世當前,活得越久,不過是越加痛苦,越加受罪,壽則多辱吶!
景玄也踏入屋中,聽聞此言怔了一下,快步趕到床頭,「伯有如此之言,是淵不能盡孝。」
「兵家無親,亦無孝。」解憂冷冰冰地落下一句話,猶如兜頭一盆冷水傾下,還混着不少尖利的冰碴子,能將人的心都刺到滴血。
檗進來送那些藥,也被她這句話驚得目瞪口呆,這丫頭說話也太不留情面了吧?縱使縱使仔細想想,是極有道理的,但她怎能在這種時候,用這種口氣說?!
「伯之行痹,憂尚能醫治一二,無須如此氣餒。」解憂換了柔和的口吻,掖好被褥,轉身取了藥,將數十個果實擺在窗下小几上。
雪光從外映照進來,將成熟的果皮映得發亮。
解憂從袖內摸出一柄鋒利的小匕,小手按住圓溜溜的果實,開始緩緩切出薄片。
檗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只怕她一個沒留神切到那幾根如玉簪花一般的纖細手指上。
切了幾個,解憂停下來,拈起一片蟬翼般薄的飲片,對着光細看良久,轉眸看看檗,小聲道:「可有溫水?」
「越女,取水。」景玄喚了一聲,轉身向窗畔走來,臉上並無方才被解憂搶白的惱怒,但目光暗沉沉的,看起來也沒什麼好心情,冷冷掃了檗一眼,檗頗識眼色地退了下去。
解憂抿了抿唇,只當沒看到他,將幾片藥平攤在匕首的刃上,鎮定自若地去了奎伯那裏。
「伯,每日以溫水送服一片,雞鳴與人定各一次便可。」解憂細心吩咐。
說完醫囑想走,將出門時景玄喚住了她,「醫憂所用何物?」
「馬錢子。」解憂輕咬了一下唇,抬頭望着外間晴朗清冽的天空,「此物雖有大毒,然亦有大用。」
馬錢子在甌越一帶很常見,她想景玄應當聽過,既然他問了,也不打算隱瞞。
這是劇毒的藥物,在後世醫經中有「鳥中其毒,則麻木搐急而斃,若誤服之,令人四肢拘攣」的記載,因此馬錢子的製劑後來被稱作「牽機藥」,歷史上著名的毒。藥之一。
景玄走了上來,語氣中帶着隱忍,「伯年邁矣,恐不能受峻藥,憂不思他物?」
解憂喜歡用這些沾毒帶血的藥,他本管不着,但奎伯……他一直將奎伯視作親人尊長,這一回他容不得解憂這樣輕飄飄的胡來。
「冢子以憂為戲耶?」解憂轉過眸子,清亮的眸子蘊着滿院雪光,似乎一下子就照徹了他的想法,然後她淡淡一笑,笑得雲淡風輕,卻又在雲淡風輕的背後,隱忍着咬牙切齒,「憂雖年少,然從不以人命為兒戲。」
難不成景玄真將她當小孩子看了?以為她只是好玩,只是為了讓人覺得新奇欽佩,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附子馬錢等有劇毒的藥物?
他看錯的太多了!
他知不知道用藥前她花了多久的時間去衡量劑量,她花了多大的努力讓自己下定決心,又在之後花了多少精力觀察有無不妥?
是啊……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這一世再怎麼沽名釣譽,也不過是玩。弄玩。弄人心和輿論,而永不會想到去糟蹋人命,這是她從來恪守的底線。
景玄生於貴族長於貴族,他對奎伯再親善,只怕依然覺得奎伯是個奴役而已,他根本不會明白,解憂心中對所有人的一視同仁。
景玄默然,雖然解憂唇角依然噙着清淺的笑意,但他知道,解憂生氣了。
他不知道自己因何觸怒了她,但她確乎氣得不輕。
「罷了……」解憂低低嘆息,緊緊咬住唇,隨後緩緩舒口氣,「憂當盡力而為。」
木屐沓沓,在院中留下一串痕跡,轉瞬之間已出了門。
解憂側頭看看挺拔的翠竹,小臉上漫起自嘲的笑意。
「浮生萍水,不過轉瞬……」濤濤而來,淙淙而去,分別之後,便再無干係。
可她剛才,她剛才竟然會生出與景玄理論的愚蠢心思,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與他說清,卻依然想要與他爭論。
幸好話到嘴邊,到底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是因為在她心中,一
第一百三十一章 馬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