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槍炮聲漸漸停歇,營里的伙夫開始生火燒飯,抬頭望去,分不清天上瀰漫的是炊煙還是尚未消散的硝煙。道友閣 m.daoyouge.com
回想起過去這兩個月的經歷,再探頭看看壕溝對面不到三百步的長毛營寨和更遠處的城陵磯,吳忠義感覺像是在做夢。不敢相信竟跟長毛真刀真槍廝殺了這麼久,更不敢相信這仗打得竟如此順風順水,先是在大橋三戰皆捷,陣斬長毛兩千多,緊接着又連破長毛扎在高橋的九座營盤。
那些個長毛已經被殺破膽了,吳忠義相信有用兵如神的羅澤南羅老爺在,收復城陵磯,剿滅退守至城陵磯的那些長毛是早晚的事。
正暗下決心等攻下城陵磯之後手腳一定要快,不能再跟上次一樣被左哨捷足先登,豁出命殺了十幾個長毛,還折損了三個兄弟,卻沒能繳獲到幾兩銀子,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二哥,偵探所和採編所來人了。」
「偵探所和採編所是做啥子的?」吳忠義緩過神,轉身看着弟弟問。
吳忠肝踮起腳跟探頭看了看陣前,一邊跟當值的弟兄們舉手打招呼,一邊笑道:「就是專事打探軍情的,把打探到的軍情再編寫成冊,呈給大帥看。聽人說他們好像全是糧台的人,全是大帥的親信,不能得罪!」
吳忠義之前只聽說過營務處和總糧台,從未聽說過總糧台下面還分設什麼偵探所和採編所。但想到營官不但大多是讀書人,而且大多是羅老爺的學生,覺得還是應該以禮相待,示意老三羅忠膽盯着點壕溝對面的長毛,隨即扶着刀邊往營里走邊問道:「攏共來了幾個人?」
「攏共來了六個,領頭的是個姓張的老爺,帶了一個書辦,還有四個兵勇。」
「來找我的?」
「二哥,你是哨官,不是來找你,難不成是來找我的?」吳忠肝反問一句,想想又忍不住笑道:「別擔心,肯定是好事。」
「你咋曉得是好事的?」
「我跟送他們來的那個兄弟打聽過,人家說張老爺是來提審咱們昨晚生擒的那個長毛的。幸虧我留了個心眼兒,沒讓弟兄們把那個長毛弄死,要是弄死了沒個活口,張老爺大老遠跑過來審誰?」
吳忠義很尊敬也佩服讀書人,尤其是用兵如神的羅澤南,但又覺得總糧台的人這會兒跑陣前來提審長毛像是在搶攻,不禁嘀咕道:「我估摸着城陵磯再有三五天就能攻下,仗都打到這份上了,有錘子軍情好打探的。」
「二哥,這話可不能瞎說,別張老爺聽見可不得了。」
「好,不說了。」
……
快步穿過點滿篝火的營地,來到一處營帳前,吳忠義整整衣裳,抱拳請守在營帳外的兵勇通報。等聽到裏面傳來一聲「有請」,才俯身走進營帳,躬身道:「卑職吳忠義拜見張老爺!」
張德堅藉助燭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合上剛翻閱的兵勇名冊,一邊示意他坐下說話,一邊笑問道:「吳千總,聽說你們昨天晚上生擒了一個長毛?」
聽口音不是同鄉,吳忠義不敢信口開河,急忙拱手道:「稟張老爺,卑職昨天是擒獲一個長毛,不過不是在陣前擒獲的,而是在西面的小河邊擒獲的。那龜兒子應該是曉得這仗打不贏,想趁天黑逃命,結果被卑職給撞上了。」
剛剛過去的大半年,張德堅一直在曾大帥麾下效力,專事幫曾大帥打探軍情,平時不但沒少提審被擒獲的長毛,甚至不止一次喬裝打扮混入被長毛攻佔的那些地方刺探,不過今天卻不是為打探軍情而來,而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來瞧瞧韓四信中所說的吳家兄弟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究竟在羅澤南手下混得怎麼樣。
正因為如此,張德堅並沒有再問長毛的事,而是笑問道:「吳千總,你手下有多少兄弟?」
吳忠義楞了楞,下意識說:「稟張老爺,卑職手下原本有一百二十一個兄弟,這幾個月不是總打仗嗎,先後戰死了九個,傷了二十八個,病死了一個,現在還有八十三個。」
「全是同鄉?」
「全是,全是跟卑職從茶陵老家出來的,」吳忠義生怕手下兵少了,等打完這一仗全哨會被裁撤,又急忙道:「稟張老爺,卑職已經讓人回老家招募了,這事跟羅老爺稟報過,羅老爺還給了卑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