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姓秦,家裏排行老五,碼頭上的人全喊他五哥。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這條船是他自個兒的,自然不會用外人,他婆娘上岸買菜回來了,正蹲在船頭摘洗,為捎午做準備。他兒子和侄子一個在船頭幫着摘菜,一個在船尾發呆。
人們常說最苦莫過於行船打鐵賣豆腐,其實行船不僅打鐵和買豆腐苦而且很危險,韓秀峰跟他不熟,只曉得他家世代跑船,他爹和他幾個哥哥全死在江上。
正準備跟秦五搭訕,剛哭完的潘二等得些不耐煩,忍不住問:「四哥,咋還不走?」
「等前頭那幾條船裝貨。」
「這船是我們雇的,錢都給了一半,我們想啥時候走就啥時候走,為啥等前頭那幾條船?」
「我們船小,雇縴夫不划算,跟前頭那幾條船一道走,到險灘就能一起雇縴夫。」
「我們是往東走,順風順水,雇縴夫做事啥子。」韓秀峰像看白痴似的看着他,潘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禁不住問:「難道我說錯了?」
大頭一直在碼頭上討生活,曉得一些江上的事,不等韓秀峰開口就嘀咕道:「你是瓜娃子,連這都不曉得!」
「你曉得?」
「我又不是瓜娃子,我肯定曉得。」
「曉得你說。」
「順風順水自然好,可水要是太順太急就不好了,要是風大水急就會把船衝下去,衝上險灘,衝到石頭上,能把船沖翻撞碎。」
潘二反應過來,喃喃地說:「所以經過風大水急的險灘,要雇縴夫用繩子帶着船,把船慢慢放下去。」
「就是這個理兒。」
潘二想想又問道:「四哥,這要等那也要等,等來等去,我們要幾天才能到宜昌?」
韓秀峰沉吟道:「我們走的是正東水路,從這兒到涪州(今重慶市涪陵區)一至二程,計三百四十里;涪州至忠州(今重慶市忠縣)也是一至二程,計三百五十里;忠州至萬州(今重慶市萬州區)一至二程,計二百六十里;萬州至夔州(今重慶市奉節縣)一至二程,計三百里;夔州至歸州(今湖北省秭歸縣)三程,計三百三十里;歸州至峽州(今湖北省宜昌市)三程,計一百九十里。」
潘二暗暗算了算,抬頭道:「一千七百多里,宜昌原來這麼遠。」
「你才曉得。」
「我不是沒出過遠門麼,」潘二想想又問道:「四哥,一程二程啥意思?」
「就是一天的行程,川江風大水疾,只能天亮出發,天黑靠岸,夜裏是不能行船的。要是天氣好,從這兒到涪州只需兩天,從涪州至忠州也只要兩天。總之,要是天公作美,一帆風順,走十四五天就能到宜昌。」
「歸州到峽州不是只有一百九十里嗎,咋要走三天?」
「三峽天險,一天能走六七十里不錯了。」韓秀峰摸了摸下巴,又回頭道:「如果水漲封峽不能行船,我們真的要走,全得上岸,還的雇兩個腳夫幫着挑行李。」
潘二驚問道:「這麼說船家只把我們送到三峽,不到宜昌!」
「我是說如果,真要是水漲封峽,船家就算願意送你也不敢再坐,」韓秀峰掀開帘子朝外面看了看,接着道:「五哥天天在江上討生活,上頭的船和下頭的船家沒他不認得的,真要是非得上岸,他會讓他兒子陪我們走一段,直到幫我們找到船再回返。」
「我以為只要換一次船就能一直坐到京城呢。」
「想得美。」韓秀峰輕嘆口氣,無奈地說:「我打聽過,從宜昌到揚州這一段水路好走,從揚州到京城卻又不好走了,京杭運河有多處河段不通,要上岸僱車,等到了水路好走的地方再換船。」
潘二沒想到坐船也這麼麻煩,自言自語地說:「這麼難走,這一路上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吃啥喝啥!」
「走水路有水驛,走旱路有驛戰,」韓秀峰頓了頓,如數家珍地說:「其它地方我不曉得,從巴縣到宜昌這一段我是曉得的,這一路上有唐家沱、銅鑼峽、木洞、長壽龍溪、石門、藺市、涪陵、周溪、巴陽、五峰、南沱、安坪、永寧、龍塘、馬口和高唐等水驛,五哥天天在江上討生活,對這一段的水路更熟,會幫我們算好這一路上這哪兒歇的。」
想
第七十五章 「暗度陳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