絆,對生也沒有絲毫留戀。
裴葉這人想法執拗,她認為一個人若是與人世沒了羈絆、失去依戀,即便有能耐與天同壽,這種活着也僅僅是活着,滋味寡淡如涼白開,活着與死亡並無本質上的區別。
是她的決定「殺」了青年,讓他自困夢境這麼多年。
可這本不該是他付出的代價。
失憶代價應該由她全權承受!她亦有信心,即便自己失去所有記憶,但只要能遇到這人,哪怕自己是生鐵轉世也會緩慢開竅,而不是剝奪她的記憶,又讓他記憶停留在最痛苦的節點。
殺人誅心,一誅殺二人。
裴葉收回自己的手,正對上青年溫柔含笑的眸子,笑意融化眸色帶來的冷漠感。
「只會傻笑嗎?」裴葉看他還維持着蹲姿,輕嘆,「小腿不麻?」
青年道:「我開心,多看會兒。」
「但我的腳泡冷水凍得要抽筋了,你不覺得該做點什麼?」裴葉張開雙臂,眼神示意他。
青年秒懂,就着蹲姿,一手抄過裴葉膝蓋窩,一手繞過肩頭,輕輕鬆鬆便抱了起來。幾個起躍,除了心跳聲便只剩風聲在耳邊呼嘯,很快便來到萬妖谷妖皇殿主殿,坐在鋪着厚實絨毛和各色寶石的王座之上。說是妖皇殿,以如今的審美來看,還挺簡陋,但架不住戰利品多。
裴葉身子一歪,倚靠着王座扶手,四處觀察記憶模糊的老巢。
不得不說,七殿下的夢境真的厲害,各處細節都真實得看不出破綻。
也從側面說明,他對這裏記憶有多深刻。
正想着,七殿下不知從哪兒扯來兩截木頭,三兩下砍成一雙木鞋,鞋面鑲刻靈石那種。
裴葉記得妖皇挺喜歡用這種木頭磨牙齒???
雖是木鞋,但刻上陣紋,質地會變得靈活柔軟。
套上試了試,不大不小剛剛好。
裴葉斜着躺在王座上,熟練從王座裏邊兒掏出柔軟的毛絨抱枕墊在腦後,睡姿四仰八叉,怎麼舒服怎麼擺。伸了個懶腰,她視線往熟悉反向一轉,果然對上一雙熟悉溫柔的眸子。
「就對上你視線的那一瞬,我差點以為一切都是夢……」
她不曾轉世為第二世的人族,更不曾被局勢逼迫走到魂飛魄散的絕境,也不曾成為習慣壓抑情緒、將喜怒哀樂都壓在心底任其發酵或腐爛的裴葉,而是住在萬妖谷妖皇殿的妖皇。
對於妖皇而言,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躺在這張柔軟王座上,睡到自然醒,醒來有最新鮮最愛吃的食物,大妖小妖住在她庇護的地方安生過日子,幼崽們吵吵鬧鬧挑釁長者耐心底線。
而她,稍稍扭頭就能看到七殿下坐在她伸伸手就能夠到的一角,前者或含笑看她,或溫聲喊她,或逗她開心,或講些奇聞異事,或低頭看着似乎怎麼都處理不完的俗事,或跟她抱怨哪個族哪個族又幹了什麼給他添了多少麻煩……她深知自己的實力跟處理政務水平成反比,七殿下不在她自己硬着頭皮處理妖族的雞毛蒜皮,七殿下在就抓他幫自己處理……
任憑上古大陸其他萬族斗得天翻地覆,萬妖谷四季如春,花開不敗,終年歡聲笑語。
凶名在外的妖皇,其實只想待在老巢,當妖族幼崽都能爬上頭上,抓着短毛盪鞦韆的鹹魚。
七殿下:「這裏就是夢。」
裴葉搖搖頭:「不一樣,夢歸夢,但你我是真的啊。」
是夢啊。
因此妖皇殿才會清清冷冷,以後也不會再有妖族分不出勝負,互掐着過來找她見證誰強誰弱,也不會再有妖族幼崽偷偷跳到她懷中,就等着她醒來嚇她一跳……全都成了歷史。
七殿下垂下眼瞼,左手裹着裴葉右手,似要通過這個動作拂去她心頭沾染的陰霾。
裴葉往王座裏邊兒挪了挪,另一隻手拍拍空餘地盤。
「來來來,七殿下一塊兒午睡。」
七殿下看着裴葉:「我不需要睡眠。」
也耽誤他看人,閉上眼睛,他能少看多少眼?
「那你也得躺下來,能有人讓我抱着我幹嘛不抱着?多虧啊。」裴葉比妖皇好一點兒的地方在於,妖皇只做不說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