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若有所思道:「他本不該再來找你的才對。」
「什麼意思?」趙無安問道。
「我和蔣濂,是多年的同窗。自我隨來了汴梁之後,便是一同念的私塾,同一年應的考。只不過名次有差,我中了舉,他卻名落孫山。」蘇青荷幽幽道。
「這麼說來,你們比我想的要熟啊。」趙無安話里話外都是幽怨之意。
畢竟差點死在文聖筆下頭,即使對趙無安而言,也不是什麼太好的體驗。
「倒並非如此。蔣濂在班中沉默寡言,詩書也並無拿得出手的地方,與我也不過是點頭之交。不過我離開汴梁,趕赴淮西就任僉事的那夜,他曾找到過我,求了我一件事情。」
「何事?」
「剿滅羅衣閣。」蘇青荷一字一句。
趙無安一愣:「他求你剿了羅衣閣?」
「對。雖不知他意欲何為,但的確是把數年的同窗情誼都擺上了桌子,求我去做這件事情。」蘇青荷道,「所以,我倒覺得以他的為人,不至於將你騙入死地。」
這可不一定,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趙無安心底默默想道。安晴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的兄長,便是那縱橫江上的大盜蘭舟子。
但他終究沒有說出來。蘇青荷的表情也不似說謊。蔣濂為何委託蘇青荷這樣一件事情,也是頗為奇怪的。
「他與羅衣閣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不達不休。我與他畢竟只是同窗情誼,又急趕路,沒有細問。往後再想起來時,也覺得專為此事修書有些不妥,便一直未曾問過。去年九月,兩浙黑市上忽傳出了一柄天價寶刀的消息,我順藤摸瓜,發現其間有羅衣閣的影子,便窮追不捨,也是想了卻舊友的一樁心事。」
趙無安慢慢鎖起眉頭。
「那後來我與胡不喜在廬州遇見他,也是你靠同窗情誼相托?」
「因他初試不中之後便未再科舉,那時方在廬州地界做些生意,我便托他留心一番。」
「他從未提過與你是同窗。」趙無安道。
蘇青荷瞳中閃過一道落寞神色,斂容道:「自我出任僉事而他落榜之後,原本泛泛之交,更顯疏離。如今他見我,甚至必喊一聲大人,才能續言。」
趙無安怔了怔,難得撫掌道:「畢竟世道如此,也非他錯。蔣濂為人處世,倒是比我這居士精明得多。」
「若是張口閉口大人就能算作處世精明,那我寧可鈍如愚石。」
「人家可不像你,有大宋第一雅士當祖父,當然不管在哪都挺得直腰板。」趙無安從擔架上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不過倒也沒什麼不公平。投胎,是個技術活嘛。」
感慨完了,身體又沒什麼大礙,趙無安當然懶得多待,便打算收了卷宗出門。
蘇青荷背對着他站在「絕雪堂」三字牌匾下頭,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且慢!」
趙無安無奈地停在了院門口。
蘇青荷有些猶豫:「……你說,我若是也遇到這麼一位不得不低頭的大人……」
「你打算和皇帝對着幹?」趙無安一針見血。
蘇青荷嚇得趕緊止住了他的聲音,怒目相視道:「胡說什麼!」
趙無安搖搖頭,嘆道:「我早說了嘛,投胎是個技術活。你要是不想處處低頭,投胎成那皇帝就好了,誰讓你是蘇青荷呢。只要沒當成那天下第一,就總有喊大人的時候。」
「這兩句話說得在理。」蘇青荷喃喃。
只要沒當成天下第一,就總有喊大人的時候。
「就算此事衝撞天子,可孟乾雷確是無辜,我不能讓真兇仍逍遙法外。」蘇青荷篤定道。
「話雖如此,能讓你在此糾結甚久,是因為對那位皇帝還有事相求吧。」趙無安不以為然。
蘇青荷一驚:「你怎麼知道?」
「以你的性子,若只是和皇帝對着幹這種小事情,早就頭也不回地帶着卷宗衝進午門了。」趙無安幽幽道,「會阻攔你的,必然是別人。」
蘇青荷沉默了許久。
趙無安波瀾不驚:「蔣濂想必是恨透了羅衣閣,不殺不快,你恰好有這麼個活捉的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為你提供消息,蔣濂已做得夠好,蘇青荷並非知恩不報之人,那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