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頭便罵,「如果再不動用你這僉事身份下拘捕令的話,縣衙就會直接給青鬼定罪了!連話都不會說的人,怎麼可能為自己辯白?」
「你的意思是,青鬼不是兇手?」
「不是,」趙無安搖頭,「我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但是,現在沒有證據,需要你的幫助。」
蘇青荷深深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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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對清笛鄉百姓來說,是個十分特殊的日子。
十五日期限將到,縣老爺也早就發下告令,今天一早就會舉辦亂葬崗一案的結案式,兇手會被拉到法場之上,小小縣衙罕有行刑的機會,法場一般都是用於囚犯示眾。如今,身高九尺的青鬼被牢牢捆着,由四個衙役推着車運到法場正中,面對無數前來看熱鬧的鄉民,不習慣日光的眼睛輕輕眯着,裏頭滿是迷茫。
離午時還有接近兩個時辰,鄉民們已經把法場圍得水泄不通。幾位喪命少年的親人,都已到場,坐在場地內側,頭頂有涼棚遮陽。段邦才依然搖着梨花摺扇,衣袂飄然,一旁的夫人以手支額,昏昏欲睡。張忱坐在段邦才一邊,卻矜持地離了一大段距離,段邦才與她調笑,也是儘可能不加理會。再過去,便是孔家夫婦,望着法場上那個青色皮膚的大塊頭出神。
這個人,就是害死他們兒子的兇手?
日晷悠悠轉動,終於指向了午時。
只提前了一炷香到場的縣老爺清了清嗓子,隨即大拍特拍驚堂木,制止住四周的喧鬧。鬧聲是止住了,青鬼卻惶惑地向這邊回望,縣老爺被看得渾身毛骨悚然,往椅子裏死命縮了縮。
幾個看管青鬼的衙役熟悉他這姿態,走上前去敲打敲打,就把青鬼的扳了回去,背對着縣老爺。縣老爺這才有了膽子,開口說道:「前些日子本縣發生一起慘絕人寰的大案,張瑾舟、孔修籍、段恪序三名前途無量的大好青年,平白無故慘死亂葬崗,死因奇特,一時間鄉中人人自危。幸好,本縣令臨危不懼,從容調度,成功發現了隱藏在亂葬崗下的古墓,說起來,也是痛失了二十衙役,本縣令心中亦是悲傷。不過,既然在蘇僉事,還有安提轄的神威之下,抓住了嫌犯,那麼事情,也就自然水落石出,各位請看你們面前的這位——」
一時間想不到什麼措辭,又是一聲驚堂木下去,在空曠的法場中略有些尷尬,縣令繼續道:「——嫌犯。」
「確實是嫌犯沒錯,但未必是真兇。」
一個聲音從人群背後響起來,眾人聞聲回頭,看見了那個背匣的白衣居士,正悠悠向這裏走來。
人群自覺地讓開一條道路——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趙無安高人風範的背後,或者說身前,是安晴頂着張清笛鄉眾人都熟悉的臉四處招呼,這邊讓讓那邊擠擠,給了趙無安一條直達縣令前頭的道路。
青鬼見趙無安來了,十分激動,拼命扭動着想要掙脫身上的鐵鏈。趙無安沖這厲鬼淡淡一笑,如春風拂面。
他與青鬼相隔五步,卻是一同站在法場之上。縣老爺貴人多忘事,顯然不記得這個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人,斜眼發現安廣茂的面色倒很有些波瀾,沒敢直接趕走,耐着性子問道:「這位後生,有何高見啊?」
趙無安指了指青鬼:「他不是真兇。」
然後又指了指那邊的一眾家長,語出驚雷:「那邊坐着的,才有一個是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