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全都給攔腰劈斷,逼得那巨靈幻象沖霄而起,再也沒回來。我估摸着鬼手書聖也就是因為這個,神魂離體,一病不起了。」
虬髯刀客臉上流露出神往之色,喃喃道:「我定要與之一戰。」
他對面,那位白衣居士已然喝完了一盞茶,將幾枚銅板擺在茶盞旁邊,就和那紅衣少女悠悠離去。
長眉老者不以為然道:「段狩天,你奇經八脈只剩七脈,不到八卦之數,難以與天地之氣溝通。此生,你是無緣一品境界了。」
虬髯客哼了一聲,低沉道:「只剩七脈又如何?我段狩天偏不信這個邪。我就要當這自古以來,以七脈成就一品的第一人。」
黃昏更深,西風更緊,半空中有晚歸雁群,悠悠一字排開,向南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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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喜晉入一品境的那一天黎明,趙無安甦醒時,發現竟然是安晴在給他打水擦臉,面容憔悴。
趙無安知道是安晴帶胡不喜來的柳葉山莊,也知道當時安晴就候在莊門邊。當晚的柳葉山莊雖然罪惡滔天,但畢竟前去的都是正道人士,趙無安也不擔心會有人傷害安晴。
不過代樓暮雲此前畢竟曾派人毒殺過安晴,這點才是最讓趙無安放心不下,所以他才會拼死跑出柳葉山莊,為的就是趕在代樓暮雲發現安晴之前,把她救走。
萬萬沒想到,最後居然是安晴救了他。
塗彌被解暉帶走,莫稻則不知所蹤,代樓暮雲一夜間令柳葉山莊內外都血流成河,胡不喜更是突破一品,擊敗了鬼手書聖呂全策。那夜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趙無安甚至都分不清哪些是他親身經歷,哪些是道聽途說。
直到現在,一想到解暉竟然就是黑雲會的舵主,他仍然難以釋懷。
一旁的安晴見他這幅模樣,在他耳邊叫道:「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趙無安無奈地退開一點距離,神色複雜道:「我在想,你這次跑出門,你爹會不會急瘋了。」
「才不是呢,我跟我哥來的啊,去柳葉山莊之前,還跟他打過招呼了呢。」安晴雙手交叉別在身後。
趙無安想起來了,安晴確實提過他有兩個哥哥,其中一個做的是水上生意,來揚州也不奇怪。
「那我們現在是去見你哥哥?」趙無安沒來由地有些窘迫。
安晴噗嗤一聲笑出來,擺擺手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啦。胡不喜那麼擔心你,我就跟他保證了要護你周全的。所以也和哥哥說過了,先送你回久達寺。正好他也有些生意要處理,一時半會脫不開身。」
揚州離久達寺確實不算遠,雖然分屬兩道,但畢竟都在淮州名下,即便是以趙無安和安晴的腳程,一月之內也能抵達。
趙無安沒來由地有些動容:「多謝。雖然只是老 胡一個無理的要求……」
「你別這麼說啊,和你一起騙了他,還是他那麼關心的喬溪,我心裏也不好受。」安晴扁了扁嘴,但隨即又換上一副陽光笑容,「不過,那一晚,他也已晉入一品境了吧?真是好厲害啊,在如今的江湖,也算是赫赫有名了!」
趙無安心下微動。
一品境,雖說古往今來晉入此等境界者如過江之卿,並無空前絕後之說,但哪一個一品高手,不是在他們的時代掀起過滔天巨浪?
胡不喜晉入一品境,固然是好事,但趙無安有喜也有悲。一來,以胡不喜的刀法,默默無聞時並無人多加在意,但入了一品,必然引來明里暗裏無數目光,他那一身奇異刀法也將被查個通透。屆時,不僅是胡不喜,就連趙無安的身份,也面臨泄露的危機。
再說,趙無安知道,胡不喜喜歡過的是小衙聽濤、有滋有味的小日子,如今入了一品境,只怕是再也不能安居於那張兩浙總捕頭的小藤椅了。
趙無安為之深深扼腕。
如今距離柳葉山莊之案已然過去接近一月,趙無安的一身傷勢才逐漸好轉,遂在今天與安晴一同在揚州城外的驛站里喝了盞茶,便緩步向淮西久達寺進發。
入江湖容易,出江湖可難得很。
走出驛站沒幾步,黃昏夕陽更沉,溶在眸中仿佛金蝶振翅。
安晴忽然問道:「那天,你在柳葉山莊裏,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