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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房間裏,坐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群山,心中的迷霧開始褪去,山上雖然水汽縈繞,但是我卻似乎能看到山中的每一棵樹。伴隨而來的,是久違的頭疼,那種當年如影隨形的不可預知的未來,重新如多米諾骨牌一樣向我倒下。
當年的我是一個可以看到盡頭的人,任何的事物,一眼看去,伴隨的劇烈的頭疼,是無數種伴隨的可能性,這些可能性我都能同時想到,這種同時用力拉扯所有可能性未來的壓力,讓人心力交悴,到了雨村之後,我看到的未來單一、固定,我以為是我終於把我的人生做減法減到了一條簡簡單單、輕輕鬆鬆的直線,但是剛才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我只是喪失了這種能力,未來仍舊是無限龐雜毫無規律的,但我看不到了。
大部分人不需要看到那麼多的可能性,看不到可能性可能會更加幸福一點,但當你能看到未來的分支的時候,你往往看到的是全部,你難以抉擇你想看到什麼,看不到什麼。
黑瞎子為什麼要給我留那一句話呢?那句話充滿了絕望,他們在勘探這裏的時候發現了什麼,讓黑瞎子說出了像告別一樣的話。
這聽上去是那種:目的可以達成,但是他們回不來,這樣的事件。
他們並不怕死,我是確定的,甚至在很多程度上,他們會去求死,病痛和漫長的生命,總會讓人產生或多或少趨向危險的傾向。我回憶起了二叔的態度,心中的痛苦讓人刀絞一樣,二叔為了救我,把他們犧牲掉了麼?
如果黑瞎子知道他們有巨大的幾率回不來,那麼二叔不可能不知道,二叔早就知道了,如果他們的犧牲是沒有作用的,二叔不會同意,所以,犧牲掉他們的同時二叔肯定很有把握他的目的可以達到。他是想救我。
他們三個人之間,不,還有我的三叔,是不是達成某種殘忍的默契,這樣決定,把我排除在外了麼?
我有什麼重要的,我是一個悶油瓶生命中總有一天要告別的人,是一個耽誤胖子發財和結婚的人,我讓小花傾家蕩產,讓秀秀至親分離,讓我父母終日生活在我要走上三叔老路的恐懼中,我遠配不上我爺爺給我的無邪二字,但在我稀里糊塗的前半生,過得無比的精彩,我看到過人間無數的奇景,我有着世界上最神奇最有故事的夥伴,我們在峭壁高歌,在雪山誦經,在戈壁對酒,在海上看月。
我這輩子已經夠了。
我這麼辛苦,就是希望你們都好好的,你們怎麼都不明白呢?
胖子湊過來,看我的眼神,我瞟了一眼他,他道:「天真,你怎麼哭了?」
我看着胖子,我的上半生,所有人為了我好,都在欺騙我,想不到我的後半生開始的時候,我仍舊不可以相信我的至親好友。
我抱住了胖子,嚎啕大哭,我在為自己的天真哭泣,我知道哭完之後,我又只能相信我自己一個人,我又要變成那冷靜得猶如機器的人。
人生真難啊。
需要我強到什麼程度,老天才肯放過我。
胖子莫名其妙,我的眼淚控制不住,但是我看着我的手錶,5分鐘,4分59秒,4分58秒,4分57秒……三分鐘……一分鐘……歸零,重啟。
我站起來,用毛巾拍了拍我的臉,摸了摸一邊不知所措的白昊天的頭,對所有人說道:「我接下來公佈計劃,我只說一遍,你們不要聽漏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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