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笑話夫君粗鄙,可只有她才知道夫君的才華豈是那些腐儒能置評的。
徐弘祖在木蘭這位大娘子面前很是拘謹,幾乎是有問必答,在知道徐弘祖的經歷後,木蘭也不由大覺有趣,不過仍是皺了皺眉道,「徐先生踏遍天下山川自是極好,只是甚少顧及妻兒有些不近人情,老爺雖忙於戰事,可只要回家必是會和孩兒們玩耍。」
木蘭的話,徐弘祖沒法反駁,他行事向來瀟灑磊落,可對於妻兒,確實是虧欠良多。
這時候,高進抱着兩個玩累睡着的兒子走了過來,反倒是平時被他抱着不離手的小輕眉則是拉着他的褲腿,乖乖地跟在邊上。
木蘭讓海蘭珠和另外兩個侍女接過兒子,自己則是抱起小輕眉離開了,把地方留給了丈夫和那位徐先生。
沙得刁自讓人在廊道里擺上小案,放了冰鎮過的梨花釀,便揮退下人們一起退走了。
高進隨意地盤腿坐着,仰望着頭頂的星空,他身邊的這位徐霞客,對他來說曾是心目中的偶像,瀟灑肆意,遍覽天下名山大川,可是直到親自接觸,才知道那些旅行途中的背後有着怎樣的故事。
不知不覺間,兩人便慢慢聊開了,徐弘祖本就是豁達開朗的樣子,他最初遠遊時,徐家財富甚廣,可十多年過去,他游遍五湖四海,家族裏從對他頗有微詞再到冷眼譏諷,他也從出行僕從甚眾車馬隨行到了如今孑然獨行,嘗盡世情冷暖,也見識了這天下最真實的一面。
放浪形骸,寄情於山水,是因為這世道偽君子太多,豺狼虎豹當道,百姓如孱弱羔羊,徐弘祖號霞客,可有的時候亦是俠以武犯禁的俠客,不然的話他單人獨行,又如何行走於山賊水匪之間,能全身而退。
徐弘祖對於大明朝廷是沒什麼忠誠可言的,正因為見多識廣,他才曉得這世道有多黑暗,本朝萬曆皇帝,早年有張相公勵精圖治,還可稱一句中興盛世,可是到如今這所謂的盛世不過是鏡花水月,一戳就破的謊言罷了。
朔方治下,本該是國朝最窮困危險的邊地結果卻成了徐弘祖走遍大半個大明,百姓活得最像個人樣的地方,或許這裏的富庶還比不上江南那些極盡繁華的水鄉大鎮,可是徐弘祖被這裏的百姓生活的日子所觸動,他才會答應沙得刁來河口堡任教,甚至讓妻兒老母來河口堡住下。
於是漸漸地,兩人從地理聊開了去,徐弘祖對於民生時政等方面的見解,並沒有給高進太大的欣喜,可是徐弘祖能看到大明底層百姓生活的最真實的一面,已經足夠了。
高進能察覺出徐弘祖言語間對朱明朝廷的不屑和隱隱的怨懟,同時也對程朱理學和科舉體制報以憎恨,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徐弘祖結交的朋友圈裏,固然有浮於表面的讀書人,但也有和他同樣不屑理學功名的所謂狂生。
朔方治下,除去草原不算,高進的核心基本盤只有神木縣,雖說靠着他自建學堂,讓學有所成的工人和傷殘士兵完成了對神木縣的基層把控,再加上朔方都護府在河套的統治,早就把他的人才儲備給耗得差不多。
高進也想接納大明的讀書人到朔方的體系裏,只是兩百多年程朱理學和科舉制的僵化體制下,但凡走科舉功名的讀書人幾乎九成九都被養廢了,只知道做官不懂得做事,這前前後後跑他這裏來投奔的讀書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最後留下來的連十個都不到。
這其中也不乏有幾個身懷屠龍術自以為見識高明的讀書人,可是高進對於那什麼狗屁屠龍術毫無興趣,打天下靠的是真正的實力,而不是所謂的權謀和妥協。
高進需要的讀書人是腦子靈活,能夠接受朔方的規章制度,而且能深入基層,和老百姓打交道的實幹型人才,可大明的科舉體系培養出來的全是滿腦子中舉做官的無能之輩。
遍數眼下大明朝,能夠在遼東穩住局勢的只有一個熊廷弼,剩下朝堂里那些官員,還在想方設法地給他找麻煩。
曾幾何時,高進已經打算,大不了接下來幾年,陸續將他軍中那些老兵抽調用於管理地方,可是和徐弘祖的交談,給了他另外一個選擇。
心學的名頭很響亮,但是流派眾多,這其中泰州學派便屬於被朝廷禁止的異端邪說,萬曆朝朝廷掀起的學案里,泰州學派可謂是受到壓迫最為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