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名叫「李豬兒食鋪」的,將馬在門前拴好,走了進去。
瞧瞧牆上菜牌,要了個酸菜白肉、火爆肝尖、蓮蓬豆腐、醬骨,又點了一盆合意餅。待夥計上了第一道菜,便問:「小哥,你家店裏有蘇葉糕麼?」
那夥計是個年輕人,皺眉想了想,道:「沒有。但官人要想吃甜點,倒是有甜糰子——蘇葉糕里是紅豆打成餡兒,糯米做皮兒,其實和甜糰子差不多。但甜糰子裏面是豆沙糕,更細些,所以這些年都沒人吃那個了。」
李伯辰便道:「那再來份甜糰子。」
夥計愣了愣,道:「官人,這些你吃不下的。」
李伯辰心中暗笑,想,你怕是沒領教過我的食量。但只道:「吃不下就打包帶走——還有,你這兒有蓼釀麼?」
夥計笑了:「官人你真會吃喝。那東西咱們這兒沒有,如今這散關城該是也沒了——我聽家裏老人說早些年城裏倒專門有一家釀那酒的,但鋪子早倒了。」
聽着「專門」兩個字,李伯辰心中一跳,道:「城裏就那一家賣這酒的麼?別的城裏呢?」
夥計笑道:「蓼釀只在咱們散關有。」
李伯辰輕出一口氣,道:「好,多謝。」
待那夥計走了,他立時在心中念了一句北辰庇佑——常庭葳說她吃蘇葉糕時喝的是蓼釀,沒想到自己剛入李境,就找對了地方!
不過再一想,也是情理之中。她當時要逃到隋國去,必然是到了散關,知道即將離境要安全了,才有心思飲酒的。
再過一小會兒,吃喝都備齊了。李伯辰才曉得夥計說的「吃不下」是什麼意思。李境的飯食雖沒有隋境那樣精緻,可分量極大,那合意餅和甜糰子摞得小山一樣。
不過這些天他都只吃干餅,五臟廟內沒什麼油水,倒也不怕。索性甩開腮幫子大吃大喝一通,兩刻鐘的功夫,桌上盆碟都見了底。付賬時掌柜和夥計都頗為驚異,連誇他乃是猛士。李伯辰心中暗自挪揄道,也是你這店名兒起得好。
他喝飽喝足,便去店外牽了馬,打算沿街再打聽打聽。可一眼瞥見街對面有幾個閒漢聚在一處,靠牆根曬太陽。瞧那幾個人眼神靈動,雙手並不粗糙,也不像是做力夫的,該是城中的幫閒。
此類人全靠看人眼色謀生,消息該極靈通,他便牽馬走過去。
幾個閒漢見他走近了,都站起身。當先一個兩瞥小鬍子的笑嘻嘻道:「大官人,有什麼活計沒有?」
李伯辰道:「打問個事情。」
那人立即笑道:「那您找對人了。這散關城內外誰家小姐偷了情、誰家老朽納了妾,沒我不知道的——您就叫我渾三兒,有事您儘管吩咐。」
李伯辰便道:「好,這城裏原先有一家賣蓼釀的,你可知道?」
渾三兒轉轉眼睛想了想,道:「知道!知道!」
又皺了皺眉:「可一時想不起了——昨晚倒春寒,我凍了一宿,此時頭痛腦熱……」
李伯辰伸手自懷中摸了五枚大錢拋給他,道:「買點熱湯喝腦袋能靈光點麼?」
渾三也笑了:「能,自然能。」
但只站着,也不再說話。李伯辰暗嘆一口氣,索性摸了一陌錢出來,那渾三兒眼睛立時亮了。
他便道:「不知道也不要緊,你們幾個去給我打聽打聽,我就在此處等着。要得着確信兒,這些都是你們的。」
渾三兒立時轉身吆喝一聲:「哥兒幾個,活動起來吧?」
身後幾人立時眉開眼笑地散開了。渾三兒轉身笑道:「大官人稍候,不出半個時辰,回來繳令!」
說罷也撒開腿去了。
李伯辰便牽馬避在路旁,靠牆站着。他邊等邊看這街上行人,漸漸又發現了與隋境的不同之處。隋境許多城市雖也繁華,但城中的閒漢、乞兒、力夫也不少。但這散關城中在路上走的,多衣着整潔,極難瞧見窮困潦倒的。就是剛才渾三兒那些人,雖有幾個的棉服破了絮,可好歹也能穿暖。
李國遭大劫才十幾年,城外大片田地荒蕪,該不會比隋境更加富庶。如此現象,該是意味着那些窮苦人都不在城中了吧——難以謀生,該都逃難去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李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