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花了一個小時。
一路上,基本都是司笙在說,易中正偶爾搭幾句話。
司笙平時話不多,她是寧願動手也不愛動嘴的人,更不愛回憶往事。
可這一次,她倒是成了絮絮叨叨那個,跟易中正說她在外的經歷,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易中正聽得波瀾不驚,繞有一種「小兒科」的味道。
知道易中正成家立業前沒少闖蕩,那個年代,偏僻的地方更加混亂、艱苦,奇聞異事也更多,易中正定是見多識廣的人,只是他跟司笙一樣,都鮮少提及往事罷了。所以,司笙並未跟他計較。
不知不覺,走到鎖店門前。
平時有找人來打理、清掃,可是,仍舊遮不住時光在門面上留下的痕跡。
破損、陳舊,招牌褪色、缺了一角,牆面斑駁,門面掉漆,抬目看去,像個搖搖欲墜走向夕陽黃昏的遲暮老人。
司笙將輪椅推到門口,掏出鑰匙,將門面打開,掀起捲簾門。
久未通風,腐朽沉悶的空氣撲面而來,還裹着灰塵,司笙往後退了一步,見到裏面跟記憶中如出一轍的陳設——一直以來,都沒變過。
將鑰匙一收,司笙只手揣兜里,朝易中正笑了笑,「老易,你開鎖店,是為了我嗎?」
昏昏欲睡曬太陽的易中正,聞聲,掀了掀眼皮,嫌棄地看她一眼。
「你年齡越大,臉皮越厚。」
「承認又沒什麼,」司笙勾唇輕笑,走到他身後,「我可聽說了,你出差的時候,把我扔鄰居家,鄰居沒照顧好我,讓我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你才決定在家附近開一家鎖店的。」
「……」
易中正沒理她。
司笙伸出手,給他理了理帽子,「我拖累了你,你不後悔嗎?」
針織帽是司笙閒在家裏沒事織的,丑不拉幾的,本來想丟了,後來被凌西澤這欠抽的提前給易中正看了,易中正說還行,非常勉強地收下了。
「司笙,你不要老想着,跟人的羈絆深了,別人一為你犧牲點什麼,你就跟欠了人似的。」易中正說得很慢,可每一個字都很清晰,「這麼多年,你做過什麼讓我失望的事了嗎?」
「沒有嗎?」
「不是所有的選擇都分對錯的。」易中正一字一頓地說,「你足夠勇敢、獨立、堅強,一直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這世上,沒幾個人能做到你這樣。」
「哦,」司笙微微低頭,看了眼鎖店,見到陽光照進去,塵粒在空中跳躍,她又問,「那你會驕傲嗎?」
「嗯。」
輕飄飄的一個字,肯定了司笙的一切。
她任意妄為的童年;年少輕狂的少年;四處遊蕩的青年……
沒有人一輩子都在做正確的事。
而她,一直在做她想做的事。
這就足夠他驕傲。
鼻翼微動,司笙眨了下眼,又微抬起頭,將易中正往鎖店裏推。
「司笙。」
在進門的那一瞬,易中正忽然叫住她。
「嗯?」
司笙動作一頓。
易中正微微抬起頭,在明亮的陽光里,看到逆着光、低頭看來的司笙,慢條斯理地開口,「你這輩子會遇到很多事,所以,不要被一件事困住。」
清風吹拂,掠起司笙散落的長髮,在陽光里輕輕晃動。
「我知道。」
輕輕的三個字,隨着掀起的一陣風,吹過易中正耳側,吹過破敗的鎖店,吹向陽光璀璨的天空。
*
司笙推着易中正走了很遠的路。
去了鎖店,看了水果店的王爺爺,途徑公園曬太陽,又在宋爺爺、秦爺爺家門口路過,閒聊幾句,直至下午一點,她才推着易中正,重新回到院子裏。
難得的,在外逛了那麼久,易中正都能保持清醒,而且,看起來精神尚可。
推他進臥室,司笙將他扶到床上,躺好。
「有胃口嗎,想吃點什麼?我可以給你做。」司笙問。
「你做?」
易中正丟給她一個質疑的眼神。
司笙眨了下眼,才恍然驚覺——她從來沒給易中正做過吃的。
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