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司笙最終也沒從凌西澤手裏把那半塊月餅搶回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凌西澤說,陸沁一年下一次廚,做一次月餅。
司笙沒抱太大希望,不過,一入口,綿甜的口感就擊潰了她所有猜想——味道比想像中的好,不亞於市場上賣的。
這手藝,完全值得認可。
「怎麼樣?」凌西澤問。
「好吃。」
司笙從不吝嗇她的誇獎。
凌西澤輕輕一笑,放在手機屏幕上的手指一松,一段剛錄下的語音發送出去。
至於認真吃着月餅的司笙,完全沒有察覺到凌西澤這一小動作。
「不服老是真不行了,這才忙活多久啊,就這麼點兒活,還累得腰酸背痛的。」王爺爺在院內發出沉重感慨。
「你身體還算硬朗的,看看老易,光坐着就扛不住了。」
「老宋你也真是的,這能比嗎?」
「有什麼不能比的,你們又差不了幾歲。」
……
庭院裏的幾位老人,完全沒有忌諱,光明正大地將易中正的病拿出來講。或許,打心裏早就看清結局,而年復一年的生活,一個又一個的離開,讓他們也為自己的結局有了心理準備。
只是,他們調侃的話語,落到司笙耳里,就另有一番滋味。
原本軟綿甜糯的月餅,一下就沒了味道,味同嚼蠟。
她眉眼低垂,安靜下來,沒再說話。
老人們在討論死亡,輕鬆而釋然,他們的墓地都準備好了,買在一起,今後一個個的離開,也會一個個的團聚。
「唯一捨不得的,還是那些孩子。按理說,他們這麼大個人了,都能照顧好自己,可總覺得他們跟小時候一樣,長不大。現在的年輕人,毛病一個比一個多,不按時吃飯、準時睡覺,這大冷天的,衣服都不知道多穿一件……」
有個老人絮絮叨叨的。
提到晚輩,這些開朗樂觀的老頭,仿佛又顯得沒那麼釋然。
「我們家那丫頭,愛惹事……」易中正蒼老而低緩的嗓音,在這淒冷的雪夜裏響起,「我走後,你們多關照一下。」
……
其他人回了什麼,司笙沒再聽下去。
她吃完最後一口月餅,然後站起身來,拍拍衣服上沾的塵土和雪花,低下頭,看了眼凌西澤。
她淡淡說:「走吧。」
「嗯。」
凌西澤隨之起身。
來的路上,留有他們二人的腳印,可這才一會兒功夫,越飄越大的雪就蓋住了腳印,只餘下淺淺的痕跡。
誰也沒說話。
老人都已經接受離開,他們這些年輕人,無法強行挽留。
這些老人,活得一個比一個通透、豁達、樂觀、清醒,反倒是他們,被困於此,難得輕易說出「釋然」二字。
「司笙。」
走完一個長長的坡道,凌西澤忽然朝司笙伸出手。
司笙扭頭看他,「做什麼?」
「有始有終,牽你回去。」
「……」
瑪德,這樣弄得她像個玩弄感情的渣女一樣。
可是,凌西澤依舊不由分說地牽起她的手,將其放到自己兜里。司笙想了想,沒把她的手抽回來。
太暖和了。
暖和到……什麼感情、什麼渣女,統統脫離她的考慮範圍。
他們江湖人,才不想那麼多破事。
回去的路,不算遠。不過,兩人走了很久。
風雪太大,地面積雪越來越厚,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下踩。
在這熟悉的胡同里,司笙會憶起很多往事,寧靜到無人驚擾的除夕夜,她不介意跟凌西澤講一些年少時的過往。
她的故事很精彩,不需要藝術加工,就足以聽得人嘆為觀止。
後來,他們回到易家。
院子裏沒他們想像中的寧靜,屋裏百無聊賴的五個人都出來了,脫離室內溫暖的環境,全部裹成了粽子,在院子裏放煙花。
手持的煙花,隔着一扇門,就只有呲呲的輕微聲響,不會被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