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的藥辛味。阿眉舉目四望,向駙馬韋宥道「請駙馬卸下那扇窗欞。」
好在此地不是大明宮,門窗都簡陋鬆動,韋宥救妻心切,氣力有如神助,竟是一把便掀了下來,又照着阿眉的主意,將窗欞架在熱氣騰騰的湯盆之上。
宋若昭與阿眉將神志不清的唐安公主扶上窗欞臥着。蒸騰的水霧伴隨着倉術的藥氣穿過木柵,像一對巨大的手掌圍上來,溫暖着公主的身軀。公主上翻的眼皮漸漸鬆弛下來,青紫泛白的嘴唇似乎也有了一絲血色。
少頃,奉天醫官捧着熬出湯汁的劍蒲飛奔而來。韋宥急忙接過,一手扶起愛妻、令其依偎着自己的肩膀,一手端着陶碗,緩緩地將藥湯送入唐安口中。
眾人眼睛盯着唐安,心中均是念佛不已。
阿眉的藥方顯然比佛祖更靈驗,只一炷香的功夫,唐安的抽搐止住了,氣息較方才藥蒸時又勻了三分。
阿眉伸手試了一下藥湯的溫度,向德宗道「公主體弱已極,不可再內服性子剛猛之藥,妾與宋氏願侍奉公主以倉術藥湯沐浴,以觀預後。請陛下定奪。」
德宗瞥了一眼角落裏誠惶誠恐的奉天醫官,心知這小縣的郎中,如何能像京中御醫那般靠得住,唐安還不如交給這看起來頗有些本事的吐蕃公主。此女若心存歹念,當初就會劫了朕的孫兒去邏些城,何必算到這個時候來加害一個大唐公主。
德宗又見唐安夫婦身邊,竟連個婢女也沒有,當即便令蕭妃的宮人留下一名伺候唐安,又向那宮人道「若再遇急情,徑直往朕的宮中尋霍內侍,不得有誤。」
先前被延光公主一鬧,再被唐安病危一嚇,德宗也覺得累極,搭着霍仙鳴的膀子起駕回宮。
蕭妃則又待了三兩柱香的光景,眼見着眾女請退韋駙馬後,扶着衣衫盡去的唐安公主入桶藥浴,又見唐安的額頭滲出一層均勻細密的汗珠、顴骨和頰邊益發顯現人色了,才準備離去。
蕭妃打開房門,一直徘徊於院中的韋宥迎了上來,眸中仍是焦急擔憂。蕭妃輕聲寬慰道「無妨,丹布珠公主和宋家娘子仔細得很。」又似想起一事,道「往後數日駙馬也不得閒,阿莘年幼,不若讓我將她帶回太子府中照料,免得駙馬心掛兩端。」
韋宥自然覺得好,道「阿莘已入睡,明日我便送去,韋宥多謝皇兄皇嫂。」
蕭妃停在門口,微微凝眉,回身向宋若昭道「宋家娘子,可否院中借一步說話。」
宋若昭一怔,惴惴相隨。
來到門外窗下僻靜處,蕭妃微嘆一聲,道「今日母親所為,委屈娘子了。」
若昭方才進屋,已刻意躲避蕭妃的目光,不料這位太子妃竟主動說起。因着良娣托子之事,若昭直覺太子與蕭妃是寬厚之人,便是專橫的延光今日險些要了她的性命,若昭也難對蕭妃陡然生怨。
蕭妃見若昭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語氣越發懇切了些,道「奉天城能有多大,宮闈秘事倒傳得比軍令還快些。」
借着屋中透出的光亮,若昭望着這位總是帶着隱隱憂思的太子妃。其實她也未過青春少艾的年紀吶,但整個人像隔着幽藍的冰面,淒清地,迷離地,似乎從未被熱情感染過。
這寒冰一樣的人,猶疑片刻,又向若昭問道「母親糊塗,本宮不糊塗,你身在宗室側畔,種種難處艱險,本宮省得。我母親劫後餘生,卻未得參悟通達,反倒深陷執念,為人子女者,既心痛,又無法。」
「對了,另有一事,不得不說與你知。普王似是對你有意,那日曾向太子問起你,太子與我皆知你有意中人……」
若昭終於開口,語意決絕「謝娘娘提醒,雖蒙普王兩次搭救,但若昭心意,不會改變。」
蕭妃點頭,淡淡道「那你小心便好,進去罷。」
若昭行禮道別,目送蕭妃離去。隨她而來的另一位婢女將裘衣為主人披上,蕭妃甚至還側頭溫和地「嗯」了一聲。
「她母女二人的性情,真是大不相同。」若昭心道。
蕭妃回到宅邸,一眼望見自己的丈夫、太子李誦,垂首坐在堂上。
李誦與妹妹唐安自幼親近,自然也記掛着她的安危,但奴婢們往來,多少已與他稟告了零星進展,令他稍稍寬慰。他等待蕭妃歸來,卻是為另一件事。
「
第二十九章 金枝脫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