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長安兵變之日,聖上在含元殿,神策軍竟無一人前來救駕。太子與本王,一個在前,一個在後,這才拼了命護着聖上龍體無恙地出了禁苑。哎……姚節度,你當時就在含元殿,本王說的可是實情?」
普王李誼曾在涇原鎮出使歷練,當時已是涇原節度使的姚令言,和普王打過一陣交道,印象里這個王爺雖是除了太子外、唐廷諸親王中年齡最長者,且據說深得聖主寵愛,卻謙遜勤勉,於狩獵游幸渾無興趣,每日只愛看將士們操練,甚至還臨陣抵禦過吐蕃騎士的進犯。
如今一晃三年,眼前的普王卻像變了個人,這說話的口氣,怎麼聽怎麼像——聖上。
姚令言摸不透普王在眾人面前提到兵變當日的情形,意欲何為,但既然話鋒最後指向自己,他只得起身,低頭羞慚道「姚某無能,治軍無方,又養了個逆子,實在愧為人臣。只待隨着李元帥收復長安後,即刻前往聖駕前請罪。」
他將自己貶損完,又與李晟拱手致意,繼續向普王道「兵變後,姚某被迫留在長安些許時日,方才知曉,留在長安的神策軍,都是那京城招募使白志貞臨時募來的紈絝子弟,平素只會鬥毆打架,哪裏是正經的士卒,更難稱配得上神策軍號。」
普王道「唔,說得有理。」於是望着李晟道「合川郡王,你瞧,這姚節度如今雖算半個朔方軍的人,給你神策軍幫起腔來,卻也是毫不含糊。本王看着,二軍和兵後,若統帥們能如此互相扶持、戮力同心,收復長安定是指日可待。」
他在上座絮絮叨叨,李懷光實則已有些不耐煩。他並不知崔寧之死與普王的毒計有關,也不像姚令言那般和普王在邊鎮共處過,在他想來,這不過就是個得了今上寵愛、說不準對太子之位生了非分之想的李唐宗室投機者,不知天高地厚,跑來勤王之師中擺擺威風。
李懷光對於德宗冤殺崔寧的心結未曾完全解開,瞅着眼前這個天子寵愛的普王頗為不順眼,方才當着滿營將領的面搶白普王,也似一拳打在稻草堆上一般,只得再次打斷道「天氣冷煞,神策軍同袍東來合營,受累了。琟兒,傳膳。「
李懷光的長子李琟朝帳下打了個手勢,早已候命的僕役們立刻忙碌起來,佈置案席。但仔細看看,每人面前不過是一碟粟餅、一小塊羊肉、一缽菜齏羮、一杯熱酪漿。
擺放停當,李懷光以主人之尊端起酪漿,向普王、李晟請禮,三人帶着寒暄應酬之儀喝了一大口。
諸將剛要動筷子,卻見普王「噗「地一口將酪漿吐在了案上。
「告罪告罪,本王失儀了。「他急忙穩住杯盞,面有尬色道,「不過,李帥,你這酪漿好似壞了,飲不得,飲不得。」
李懷光的耐心已到了極限。他「啪」地一聲放下割箸,盯着李誼冷冷道「普王是貴人,向來鐘鳴鼎食,吃不慣軍中糙物也不足為奇。然而普王可知,我朔方軍將士們,別說是這熱氣騰騰的酪漿,便是硬得如馬糞的糗糧,也不是人人能吃得上。」
普王結舌。鴉雀無聲中,他站了起來,離席走到帳下朔方軍將領聚坐的一邊,瞧了瞧其中一人的案上,果然那酪漿稀淡如水,又側頭察看了另一人破破爛爛的戰袍,再抬頭望向主位處的李懷光時,竟硬生生將眼眶憋紅了。
「李帥,是本王唐突了。本王自認不是享樂紈絝之人,只是先到了神策軍的營中,見尋常的軍士亦能三日有肉,十日有酒,各營軍侯皆是鮮衣精甲,便以為諸鎮勤王之師,皆應如是。沒想到,沒想到……」
李懷光目光陰沉慍怒,看了一臉驚詫、仿佛不明白普王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的李晟,一字一頓道「我們朔方軍,如何能與神策軍同餉同賞。」
「怎麼不能!」普王正色道,「李帥,當日涇原軍因牛酒簡薄,竟致發生譁變,本王扈從聖駕進到奉天城後,聖主深悔於邊軍賞賜上有失謹慎,教那賊逆的奸計得逞。朔方軍自安史之亂時便是勤王鐵軍,這廿餘年來又外御邊患、內平新亂,難道三軍義士們還值不得一頓好酒好飯?本王既領監軍之命,明日便修書上奏,請聖上厚賞朔方軍!」
普王聲情並茂,言之拳拳,朔方軍中有那耿直的營將忍不住要叫好謝恩,只是憚於主帥的威嚴,最多不過彼此竊竊私語。
若是在幾個月前率軍路過長安時,乍聞這般宣慰振氣之語,李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