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他沒來過這裏,他不認得路。
「如果你不繼續往前走,大概午時就能到了吧。」
這樣的話,他姑且一聽,並未作什麼反應,跟在了堂昭鈺的身後。
渝州城地界多為崎嶇山路,騎馬反倒是快不了多少,好在他們二人腳程不弱,這百里路也是不到半日就能到的。
回想着昨夜那個「夢」的顧影還心有餘悸,因為他的右眼也開始泛澀作痛,好像真的快要脫落了一般。
一路上神志有些昏沉,看到的東西也是半虛半實,只是他強忍着不說,他不能在人前表現出任何的弱點。
晌午,渝州。
又回到了這個叫渝州城的地方,不遠不近,不親不疏。
渝州城不比其他小鎮,這裏是飲風閣勢力管轄的地界,來往人群,俱有暗哨逐一確認身份。
從他們一進城門起,就已先後見過了蹲在牆根輕蔑一瞥的老乞丐,走街串巷叫賣的小商販,甚至連溪邊浣紗的婦人,門前嬉耍的頑童,無一不是飲風閣藏於市井的暗哨。
這些人看到顧影與堂昭鈺走進城中,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少閣主回來的消息就已傳入到老閣主的耳中了。
所以,渝州城在江湖中,是個特殊的存在,有着自己的規矩。
渝州地界的事情歸飲風閣自己管,要殺的人,無論是江都那邊,還是長安那邊,誰都不能插手。
那個人,可保渝州城一方安寧。
而顧影要做的,也不過是盡一生之所能,去回護一人,一城。
顧影無暇他顧,沒工夫應付這些瑣碎事情,他只是徑直的走到城中拐角處一個破落的老街,那裏的露天鋪子上躺着一個赤腳大漢,虬髯如戟,金剛怒目,隨手拽下一張自家的破幡旗蓋在了身上避日頭。
「鬼頭張。」
顧影走到他的攤位前,只單單叫了名字,卻不曾往那個方向瞥上一眼。
這鬼頭張也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鑄器大師,不論是長林七俗之一蕭嗣宗手中的判官筆還是飲風閣赤雪堂的方千里手中的奪命雙環,皆是出自他手。
可是十年前不知何故,鬼頭張突然隱退江湖,選擇潛藏在渝州城裏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張鐵匠。
在這渝州城裏,只要尋到了顧閣主的庇護,不論是曾經得罪了什麼樣的仇家,那些人也沒有本事進入這渝州城取他的性命。
鬼頭張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就知道是少閣主來了,遂一個激靈站了起來,趕忙搓搓手走上前來,喜笑顏開着,「小影兒,你可終於回來了啊。」
他的笑,倒不是諂媚奉承,而是他真心喜歡這孩子。
所有跟隨着顧閣主的老人,差不多都是看着顧影長大的,也都是打心底里喜歡這孩子,只是顧閣主不喜歡,他們也不敢表現出來。
顧影不說什麼話,只是將斷刀從刀鞘中抽了出來,遞給了他。
鬼頭張一看便已明了,他自打十年前來到這渝州城的第一天起,就被這少閣主光顧了生意。
自此,每年都要為他重鑄這把刀。
他也一直不解,這不過是最普通的材質鑄成的最普通的刀,可是按照少閣主的意思,這把刀完完整整的,不能被換掉分毫。
一錘落定,緊接着又是一錘。
鬼頭張一面敲打着刀身,一面嘆道,「小影兒,這只不過是一把普通的刀,你已經用了快十二年了,年年斷,年年鍛,飲風閣里有那麼多把寶刀,為什麼不換一把更稱手的呢?」
顧影靜靜地看着這把刀上錘擊時冒出的火光,目不轉睛。
他沉默了,沉默了許久,又慢慢地吐出話來。
「刀有重鑄日,人無再少時。」
除了這把無名,天底下所有的寶刀他都不放在眼裏。
這把刀,代表着他選擇踏上這條不歸路時的義無反顧。
第8章 鬼頭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