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的祖父閻立德與叔父閻立本都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外孫,同時也都是太宗貞觀時的名臣,因此往來聯誼也多關隴門戶。
同樣出身關隴的權善才在入堂之後,自有故舊入前寒暄。狄仁傑立朝年久,與在堂一眾賓客們自然也不陌生,只是彼此閒談起來,便能明顯感覺到態度有些疏遠,仿佛自己是一個無端闖入的閒人。
對於這一點,狄仁傑也不在意,關西人家尚門誼姻故,這種做派也不是短時。狄仁傑之所以登門,也不是看這些人的面子,一則是權善才的懇切邀請,二則也是因為聽說閻氏近來有涉刑案,想來看一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他與閻知微關係馬馬虎虎,但舊年入事,曾受閻立本的賞識提攜,故人之後落難,於情於理都不好置身事外。
時間又過去大半個時辰,陸續還有賓客登門,狄仁傑見狀後,心中不免多存狐疑。當下這個時節,時局各家閉門自守猶嫌不足,閻氏已有故舊入案羅網,怎麼還不作避嫌的鋪張這樣的場面?
他這裏正疑惑之際,突然外堂里傳來喧鬧聲、當中似乎還隱隱夾雜着女子哭喊聲,有賓客好奇之下步出中堂向外張望。
狄仁傑雖然不便起身打量,但通過中堂的窗戶看到有一批閻氏家奴簇擁着一駕馬車,繞過中堂,直往內堂行去。
又過了一會兒,主人閻知微才登堂禮見賓客,其人神情有些複雜,先向在堂眾人環施一禮,然後才一臉感慨的說道:「今日禮請諸位親友入府做客,是有一樁門私閒事,希望在堂諸賓客能做一見證……」
隨着閻知微的講述,眾人才知道其家今日設宴的真實目的,原來是庭中有女子配於宇文氏,要在今日和離斷親,所以才遍請親友來做見證。
可是聽到閻知微講述完畢後,在堂諸眾卻都紛紛色變。原來閻氏和離的對象,乃是貞觀朝宰相宇文節後人。
儘管閻知微言辭中多述兩家和離的原因,但眾人都知道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宇文家近來涉入逆案,閻知微擔心遭受牽連,所以才作此決定。
片刻後,堂中便響起了竊竊私語聲。關隴時流本就喜歡彼此聯姻來鞏固情誼,所以今日到場的賓客,特別是那些出身關隴的人家,彼此間多多少少是有些親戚關係。
當聽到閻知微恐於刑卒迫害,竟然選擇了斷親事、劃清界限,在場眾人心情可想而知。
已經不乏人抬眼怒視站在主席位置的閻知微,但更多的人則是黯然不語,閻氏當下所面對的困境,他們或是正在經歷,或是將要經歷,捫心自問,若以保全家業計,他們也難有更好的打算。
但終究還是有人忍耐不住,在閻知微講述完畢後,權善才已經推案而起,怒聲道:「爾輩門私家醜,何須滋擾時流諸君!難道先人故事所積的情誼,是要用在這種場合虧空敗壞?」
聽到權善才如此斥問,閻知微眼眶頓時赤紅,行下堂來站在權善才面前深作一禮,語調也略存哽咽:「但有一二謀善的餘地,晚輩何至於作此丑計。權大將軍壯言鞭我,請問可有良計能夠授我?」
權善才聽到這話,不免語竭,片刻後只是頓足一嘆,沉聲道:「只是你兩家私事罷了,何至於驚擾半城,使人噱笑!」
說完後,他便舉步行出閻氏中堂。在場其他賓客見狀後,也不乏人不辭而別,羞於再留堂上。
狄仁傑本來就是被權善才請來,見狀後當然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同樣也是跟隨眾人一起行出閻氏家門,回頭看一眼站在中堂廊下目送賓客、有些失魂落魄的閻知微,心中也是忍不住長作嘆息。
權善才在離開閻氏家門後,也並沒有即刻離開,只是等着狄仁傑行出,又上前將狄仁傑扶上坐騎,雙方連轡行出坊居。
「我本以為閻少卿宴請親友,是想謀論良計、循情搭救,卻不想是要作此醜事!冒昧相請狄公見證這一有污視聽的小人行徑,真是抱歉!」
行途中,權善才一臉慚愧的對狄仁傑說道。
狄仁傑聞言後也只是長嘆一聲,低聲道:「妖氛張揚於時,人縱有篤禮守規之心,卻不知何處能得從容安定。閻少卿此舉,也是無奈居多,只是可惜了這一份先人遺留的蔭澤。」
權善才低頭策馬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