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鬧到尚工局,屆時他自己私取珍器的事情也瞞不住,她不相信永安王真有膽量自曝其短。
「妾近日恭謹執事,唯恐有缺,不知大王所言何意。」
徐氏強自鎮定,抬起頭來頗為冷靜的望着李潼說道。不過很快,李潼下一句話便讓她徹底破功。
「惡婦,事到臨頭還要硬撐。我若不是拿住你的罪實,怎麼會直接來訓問。我本以為你這惡婦只是稍貪貨利,才詐用我名取貨宮庫,卻沒想到你竟然是意圖謀反!」
徐氏聽到這話,頓時幡然色變,永安王知道自己私取珍器她並不意外,甚至已經做好了被刁難訓責的準備,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永安王對他的指控竟然如此嚴重!
「大王請慎言!如此污衊,豈能輕施!妾不過禁中女流,怎麼有膽量,又怎麼能做如此大謀……」
徐氏本就無理還要爭三分的性格,此刻遭到如此事關重大又完全子虛烏有的指控,自然是徹底的炸了毛,跳起跺腳,戟指李潼聲色俱厲喝道。
「這也正是我好奇的地方,也不指望你能答我。反正入系有司之後,你這惡婦種種陰謀肯定是要如實道來。」
李潼從容一笑,將他所執紙卷拋在徐氏腳前,笑語道:「你不妨看一看,紙上所載是不是你從宮庫私取珍貨?賊婦倒是聰明,竟然懂得如此密語傳訊,若非我仔細辨識,被你捲入如此逆謀竟不自知!」
徐氏聞言,不免又是既驚且疑,她彎腰撿起紙卷一看,心緒先是一松,因為紙上所寫珍器名稱較之她私取的還要少了許多,可見永安王即便掌握她的罪狀也是有限。不過所謂密語傳訊又是什麼?
李潼見徐氏一臉茫然,便又冷笑道:「你所用密語,都已經被我拆解開,居然還敢不認?寶雞袍中『雞袍』二字,拆做奚人一主,衣中包裹。金平脫中『平脫』二字,解做二月半兌。你這賊婦,勾結東北奚胡,奉之為主,密謀之書藏在你私取外送的衣袍內,約定來年二月中兌現諾言,內應起事,我猜的對不對?」
徐氏本來還驚悸惶恐,可是在聽到李潼這一番話後,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望向李潼的眼神分明是有一種關愛傻子的意味在其中。
總之,這眼神讓李潼很不爽,便也不打算讓對方舒服,於是便又笑吟吟說道:「你既然久事禁中,難道不聞『青鵝』舊事?我就是要栽贓你,要將你這惡婦置於死地!奚胡遠在東北,往來搜證,半年光陰尚且不足,你身在獄中,能不能熬過連場酷刑?追查禁中失衣,禁中又有多少宮官要將你置於死地?想明白,再來答我。」
徐氏越聽,臉色越是慘澹,到最後已經頹然摔倒在地,臉龐上的冷汗更是止不住的湧出來,甚至連妝容都被衝垮。
李潼也明白,自己這個拆字構陷手段其實很拙劣,但問題是這麼拙劣的把戲並不是他獨創,而是他那天才般的奶奶武則天。
光宅元年,徐敬業反於揚州,宰相裴炎牽涉其中,但卻沒有實證,查有私信「青鵝」,武則天腦洞大開,將此拆解為「十二月、我自與」,以證裴炎準備在十二月作為內應發動,由是誅殺裴炎。
這件事不入正史,真偽難辨,但李潼托鄭金以此詢問宮人,證實此際宮中已經有了此類流言。當然也未必確定這件事就是真的,就連自己這個親孫子都難見武則天一面,那些底層宮人又哪裏知道這些密事。但之所以暗中傳頌,無疑是傾向於相信武后就是這樣一個狡黠兇惡的人。
至於李潼拆字誣告徐氏,則比「青鵝」更加不講究,最起碼這傳聞中裴炎和徐敬業不是扯不到一起去。可是無論怎麼看,久在宮闈的徐氏都難與遼東的奚族扯到一起去,更不要說奉奚人為主,要發動謀亂。
所以李潼又埋了一個扣,說衣中藏衣,只要能夠搜查到徐氏私領的禁中衣物,就能在裏面發現更確鑿的證據,這可是比誣告徐氏更加嚴重的取死之道!
李潼相信,能夠維持與宮外聯絡的女官絕對不止徐氏一人,肯定還有品級更高的女官也有此類渠道。一旦這秘密被徐氏謀反之事牽扯出來,肯定會有眾多女官擔心被牽連,罷了,也不必再深察失衣了,我們可以作證徐氏的確謀反了,趕緊弄死她,保住這個大家共同的秘密!
這才是李潼看似玩笑的誣告最狠